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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容和绿浓立在院子外,远远瞧见那边跟着婆子过来的何家母女,二人对视一眼,隐了笑在唇边。
“见过罗太太,何大奶奶。”春容屈了屈膝,“我们姑娘还在午歇,此时不便见客,还请罗太太稍候。”
罗太太腹内原就一腔邪火没发出去,闻言抬头看了眼天空,皮笑肉不笑的:“这会儿未时正了(下午两点),夫人还在午歇,是不是近来身子不好?过府的婆子也没说,不然我该带些药材来给夫人补补才是。”
春容瞥她一眼,也深得阴阳怪气的精髓,“可不是吗?这段时日也不知是哪些没心肝的东西在外边乱说话,好好的一个书院都被她们糟践成什么模样了。罗太太您说,谁家还没几个姑娘媳妇的,多认几个字而已,像何大奶奶,想必也是知书达理识文断字的,可是有什么坏处?”
绿浓也紧接着道:“也就是那些糟心烂肺的没见识,见我们姑娘做了好事就眼红,一间女子书院而已,又不是什么惊天奇事,咱们从京城过来,有什么没见过?”
春容不等罗太太张口,又道:“不过老天有眼,那起子心思下贱的东西迟早要遭天谴,只怕孽报就在眼前也说不定。”
二人一唱一和,没指名道姓,但在心内有鬼的人看来,却和指着鼻子骂人差不多。罗太太被挤兑得半句话也吐不出来,脸色涨红,捂着胸口抖着手,嘴里你你你了半天。
“娘……”何兰芳在她身后扶着,有些担心,看向春容绿浓的脸色也不太好,“你们是祝夫人身边伺候的?一会儿见了夫人,我倒是要问问,这是哪门子的待客之道。”
春容转头,在人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
绿浓笑眯眯的道:“可是罗太太哪里不舒服?也是,罗太太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好也是应该,那些药材还是罗太太留着补身体吧,我们姑娘年轻,暂时还用不着。”
春容回头也笑:“大奶奶估计不记得我,我却是在姑娘身边跟着见过大奶奶两回,不想一别多日,大奶奶风采不减当日。至于这待客之道嘛,什么人配什么礼,我们却是学得足足的。”
何兰芳面色也霎时惨白,当初她还在万家做金尊玉贵的大奶奶,但即便是她婆母陈月娘在祝春时跟前也得伏低做小,哪有她张嘴说话的份儿。
罗太太攥着帕子,将闺女往自己身后挪,忍气吞声道:“不知道这会儿夫人起身了没有?”
“我进去瞧瞧,姑娘起身更衣洗漱喝茶都得好半晌的工夫。”绿浓垂着眼,“春容,你好好接待罗太太何大奶奶,可别让人觉得咱们怠慢贵客。”
说罢她就转身离开,独留下春容一张笑脸,俏生生的立在门口。
“劳驾罗太太再稍候片刻。”
里面双燕早走进去告诉了外面的情况,祝春时倚在罗汉床上笑,却也没让人立即迎进来。绿浓掀帘子进屋,刚踏进去嘴角就笑就憋不住了,掩着唇转进暖阁回话。
“竟是作怪的,也亏得罗太太好脾气才没恼,安生站在外面。”祝春时淡声道。
“那姑娘,我去把人请进来?”双燕小声道。
祝春时扫了眼书页上的内容,喝了口茶,“不急,等我看完这一节故事,写得极精彩,打断了可惜。”
双燕点点头,也和绿浓对上目光,各自都明白姑娘的意思,顿时老僧入定般的或坐或站,也没说话了。
两刻钟后,祝春时才懒洋洋搁下书册,揉了揉眼睛。
“姑娘倦了?要不然今儿个休息吧,等明儿再叫她们过来。”绿浓接过小丫头端上来的热茶,换了几上的冷茶。
祝春时尝了口,摇摇头,“不用,让春容把她们母女迎进花厅吧。”
这边厢罗太太何兰芳母女站了半晌下来,腿脚都酸麻的厉害,如今天气虽好起来了,但她们养尊处优这么多年,极少受到这般冷待,不仅是身体,包括内心都仿佛受到了奇耻大辱。
春容得了小丫鬟报的信,“姑娘起身了,吩咐请罗太太何大奶奶进去,两位请跟我来吧。”
罗太太脸上的笑都僵了,若是以前,她早就一甩袖子径直离开了,只是眼下不同于往日,少不得硬吃下这个下马威。
“娘。”何兰芳挽着她,昔日她出门也是众星捧月,远安上下谁见了不给两分薄面,凡事顺着她哄着她。但自从祝春时她们到了这里,就接连吃了许多大亏,她心底只觉得眼前的县衙后院是个虎口,因此忍不住担忧起来。
罗太太也觉得这姓祝的邪门,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安抚的拍了拍闺女手背,进了花厅落座。
祝春时姗姗来迟,等得罗氏母女二人简直没了脾气,一盏茶越喝心越凉。
“罗太太什么时候到的?”祝春时面露讶色,看向春容,“明知道客人来了,也不赶紧进去叫我,可见来了远安,凡事都懈怠了,也不知是跟学谁的规矩。”
春容屈膝,“姑娘恕罪,奴婢不想罗太太来得快,那时姑娘又午歇,才自作主张。”
祝春时端坐上首,兀自品了口茶,茶托和桌面相撞发出清脆响声,她看向春容,语重心长的道:“你是素日跟在我身边的,别学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人,做的事说的话都惹人发笑。今日慢待客人,实属不该,且扣你一月月钱作为惩罚,可甘愿?”
“奴婢领罚。”春容低眉顺眼的跟着双燕退下。
罗氏母女看了这一场戏,又被祝春时指桑骂槐,心里更憋得慌,偏生人家还打着为自己做主的名义罚了贴身丫头,让她的火气硬生生梗在喉咙里。
罗太太说话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原就是我们来得早了些,夫人在午歇她们不好打扰也是常理,实在是怪不得什么。”
祝春时笑眼盈盈,“罗太太好心,只是下人还是应该敲打一二,免得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做出不该做的事,传了出去还以为是我对罗太太何大奶奶有什么不满,那可就罪过了。”
罗氏脸色难看,连下手的何兰芳也不遑多让。
“今日请何大奶奶过来,倒是没什么大事。”祝春时看向何兰芳,她派去的人只为请对方,罗太太只不过是担心闺女跟来的,因此话里也就不提,“只是简单说两句话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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