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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庄想起陈年往事,缓缓转动着念珠,道:“当年,钮钴禄氏与赫舍里氏明争暗斗,无心中带累了她,可钮钴禄氏到底也尝了恶果,赫舍里氏更是……难不成她保不住腹中胎儿,就一定要拉别人垫背?”想到此处委实寒心,抬手拍着桌面道,“我和皇帝都怜她无辜,百般照拂,让她争的一宫主位,竟不成想她的懂事,都用在我和皇帝身上了。”
苏茉儿见主子面上浮上一丝愤怒,忙劝道:“敬嫔没有良心,主子莫要为她动气。”
孝庄又笑道:“怪道佟贵妃那样娇蛮的性子,这样的大事竟然连家里都没说,听了旁人的,她惯会卖弄可怜,拿她那点子事‘教人’。”孝庄面色一肃,抿起唇角:“如今她竟敢算计皇嗣,因果循环,就不怪我意冷。”
苏茉儿知道主子在皇嗣之事上不容半点含糊,心中一凛,又道:“奴才顺着藤儿慢慢查,竟查到那小赵子临出宫前,瞒着人去见了个永和宫的同乡宫女,说要捎一包东西。虽无别的实证,想来她脱不得干系。”
孝庄听到‘小赵子’的名字,倒是想了一想才反应过来,对于此事的细末之处她虽不明,可是谁所为,冲何而来她心里是明白的,不过在胤礽是唯一皇储这件事上,她心中是认可的,况既然钮钴禄氏当时封后也是大势所趋,那后宫中自然不能清一色都姓了钮钴禄,孝庄向来熟谙平衡之策,故而只内紧外松地将慈宁宫的有关人等整饬一番,又狠狠惩治了几个太监宫女以儆效尤罢了。
苏茉儿见主子作势起身,忙上前搀扶,孝庄推开她,做了个手势。
苏茉儿心中明白,退后半步,应了是,领命而去。
往事如链,一环扣一环,牵起这头浮起那头,不过是元宵这日容若的爽约,却总让容悦脑中萦绕着那件往事。
那日在碧纱橱中午睡,睡眼惺忪中,隐约听到外头隔间阿玛和额娘的对话。
“冬郎这样的明白人,怎的也犯糊涂!”额娘的声音温柔又带着些许威严。
“你身子不好,别再为此事操心了。”又是阿玛劝道。
“只是苦了那丫头,她原深得圣上眷顾,出了这档子事,后半辈子怕就毁了。这么年轻,日后可怎么熬啊!”额娘叹道。
容悦心懒意懒,自小得父母宠爱,不大于外事上操-心,故而并没当真,可近日对纳兰容若存了心思,又知道了纳兰容若乳名叫冬郎,难免又不往那处想。
莫非大哥哥果真冒天下之大不韪入宫与女眷私会,那会是谁?
她慢慢理着,后宫妃嫔虽多,可受宠的就那几个,在早先的老人间那拉慧儿就是最受宠的一个,入宫不久便先后为皇帝诞育两位阿哥。
可纳兰慧儿打从康熙十一年诞育大阿哥胤褆开始,便似乎寂灭下来,深居简出,不大交涉,反倒是之前恩宠不如她的荣嫔和那喇贵人占了上风。
说起来,那拉慧儿自小养在远房叔父家,与纳兰容若是青梅竹马的情分,若是说他们间有些情愫,倒是合情理的,她想起在慈宁花宫见到那拉慧儿对大阿哥的漠视,又想起慈宁花园赏花时纳兰夫人对那拉慧儿的疏远,心中直如有只小虫子,尖锐的爪子刮蹭戳打,就要捅破那层窗纸般。
“嬷嬷当知,我并无恶意,”容悦轻轻抿着今年明前的新茶,扫了一眼,屋子宽敞明亮,布置古朴,这是自孔嬷嬷入府容悦次拜访,她轻轻吹着茶叶,缓缓道:“当年事知情者也绝非嬷嬷一人,我此来也绝非逼问嬷嬷当年细节,只想问问清楚,事涉的那二等辖,是否为我猜想中人?”
孔嬷嬷缓缓转动着茶杯,泥金掐丝茶碗蹭在大理石桌面上,嚓嚓作响,声音虽不甚大,可因屋子里极静,又显得尤为刺耳,她淡淡吐出几个字道:“姑娘见谅,此事奴才委实不知。”
容悦自然知道她在后宫中手掌权柄又得全身而退,嘴风必然很紧,可眼下又只有这一条路子,又道:“嬷嬷当日在储秀宫当差,那二人在储秀宫私下相与,俨然要惊动嬷嬷,我诚心而来,还请您赐教。”
孔嬷嬷神色一凛,抽回折磨那茶碗的手来,并在腹前,淡淡道:“奴才无话可说。”
容悦见她话里话外避而不谈,更坚定了两分心中所想,轻轻把青瓷茶碗放回桌上,挨近了些孔嬷嬷,柔声道:“我不是好事之人,只是如今我……或许要与那人牵扯在一处,若他心中委实藏着这样一个人,过了去,我这后半生又当如何自处。求嬷嬷告知我,纵是点点头也成的。”她见孔嬷嬷眼神略松动些,追问道:“当年纳兰容若扮作僧侣入宫幽会表妹,此事做不做得真?”
纵使孔嬷嬷多年养气的功夫在,也不由吃惊地容悦知道这些宫闱秘闻,她变了脸色,掩饰般抬手扶着肩头,紧紧抿着薄唇。
容悦有些薄怒,她这几日原就憋了怒火,不禁脱口道:“莫非嬷嬷仗着如今宫中有姐姐,府中有梅清为你撑腰,便丝毫不把我放在眼里?”
孔嬷嬷神色显出些默认,淡淡道:“姑娘既如此在意,何不入宫请问皇后娘娘?”
容悦攥紧手心,缓缓露出一丝苦笑,道:“姐姐不会告诉我的。”在姐姐眼中她永远是个懦弱无知的小妹,纵然有时候她自己也想着长大,却总是不由被姐姐削去翅膀,沿着她设定好的路这样走。
孔嬷嬷叹了口气道:“皇后娘娘心疼您无半分作假,既然不愿您知道这些隐秘,自然有她的道理,请恕老奴无可奉告。”
容悦微微蹙眉,却显然也拿眼前这尊泥佛般的老妇无计可施,姐姐担忧她是真心,那在孔嬷嬷,就是拜高踩低了。
说来也是,如今她也不掌家,婚事又未落定,如何叫孔氏畏惧。
她喟叹一声,起身欲走,孔嬷嬷竟也未起身相送,容悦攥了攥拳,自顾自掀起帘子出门。
和萱原守在廊下,见她出来,又见她咬唇不语,才道:“主子可还要往正屋去瞧大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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