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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宫妃便道:“奴才看老祖宗甚为喜爱这梅花,只说老祖宗何不剪几枝回去,放在案头插在彩瓶中拿雪水供着,好几日室内生香,也好省了买香料的银子,为钮钴禄娘娘分去几分忧愁……”
她柳眉杏目,一张瓜子脸,谈笑间颊边露出一对小梨涡,分外娇俏。≧
钮钴禄东珠笼在暖袖中的手指微微收紧,沉吟不语,太后素来没什么城府,道:“这主意倒好,皇额娘,不如多剪几枝,给各宫都分一分。”
有几个不识趣儿的诰命女眷也出声附和,想求老祖宗恩典,回家给家人也见识见识。
那杏子黄坎肩的女子又道:“可不,老祖宗,到时候奴才可要讨个乖,要那株纯黄的。”她如葱段般纤纤玉指一划,容悦随之望去,乃是一株素心腊梅,极为罕见的品种,这女子说剪就剪,真真儿堵心,容悦也知前线连年用兵,朝廷四下缩减开支,姐姐也为此事操碎了心,后宫用度一减再减,加之南边战乱,往年的贡品是有出无进,刨去给太皇太后,太后,皇帝和几个太妃的,众宫嫔基本没份儿,这让很多人心怀不满,想来也包括这个宫人。只是她将这话明白当着众官宦女眷讲出来,那可不仅仅是下东珠的面子。
孝庄轻轻拨弄着手中蜜蜡念珠,微笑不语,那宫嫔又催问道:“老祖宗说,好不好嘛?”
这下连素性粗疏的太后也察觉到些不对,她知道姑母的脾气,此刻虽仍挂着笑,却已很不高兴了。
“托老祖宗的福,咱们今儿有缘得见这几株真品,”只见一宝蓝妆缎面貂皮斗篷的宫嫔出列,福了一福,娓娓道:“有道是‘梅令人高,菊令人野,莲令人淡,兰令人幽,松令人逸,桐令人清,柳则令人感’;也正是因着这梅花秉性高洁,植于亭周,窗口,墙隅,假山旁,坡上水畔方可使梅花吐秀,赏其‘神、姿、色、态、香’,偶或剪上一枝植于梅瓶尚可点缀,若是剪了各处插放,只怕是媚俗了,倒伤了雅意。”
正是纳兰明珠的外侄女那拉慧儿,两家既是世交,自然认识,那拉氏此刻正好抬眸,二人互视一笑。
容悦抬目去找纳兰夫人,见她坐在左侧第三个的官椅上,手中拽着湖蓝色绢帕,有些心不在焉。
太皇太后微微点头,笑道:“都说年纪大了爱听顺耳的话,只是慧丫头这话我却担不起了,你们今儿看见这花可全赖钮妃,回头都去谢正主。”太皇太后当着众女眷的面褒奖,分量不言自明。
东珠却笑道:“老祖宗说笑了,不过是几株腊梅,也没费什么大的心思,您觉着好,能笑一笑,已是臣妾天大的福气,倒是您这样说,就是折煞臣妾了。”
到底太皇太后年纪大了,二月的气候还偏寒,不便久待,容悦见此,也跟着凑趣道:“老祖宗,您不知道还有人惦记着您的宝贝儿花呢。”
众人纳罕,孝庄也道:“怎么说?”
容悦一脸憨态,似模似样道:“我呀!”紧接着又道:“腊梅花花质细嫩,花瓣儿可做花茶喝,做菜也是极佳的,有腊梅花青鱼片菜粥,腊梅花鸡糕,腊梅花鸽肉,腊梅花虾仁豆腐汤,将花瓣晒干,还可以炖梅花鲫鱼汤,鳜鱼丝梅花羹。采摘梅果不仅可以做话梅、陈皮梅、蜜饯还可以酿青梅醋,炖野鸡肉也是极嫩的了。这会子,我看这些花,全都是一盘一盘的菜,看的我……直流口水呢。”
皇太后也叫她逗笑:“哎吆吆,皇额娘,您还没听出来,再不赐饭,这丫头只怕就要把您的花生吞喽。”
众人便都笑了起来,容悦配合地伏到孝庄膝盖撒娇道:“老祖宗。”
“好好好,这么一说我也有些饿了,”说着看向东珠,后者忙站起身来,道:“才刚翊坤宫的领太监尹兆先来报,保和殿宴席已备好,请皇祖母及众位贵眷移步。”
孝庄满意地点点头,众人自去用膳。
容悦腿脚不便,先行回翊坤宫歇息,东珠则要安顿上下,还要预备夜间的焰火等事宜,还要送太皇太后回慈宁宫歇息,忙的脚不沾地。
刚一进翊坤宫正殿东暖阁,松了一口气,歪倒在大炕上。和萱忙为她脱了宫鞋,一瞧才见,脚踝竟肿了近一倍。淤血的地方也有些紫。
朝霞端了药酒软巾来,见此也吃了一吓,道:“怎扭得如此厉害,我这就去请太医来瞧。”说罢把托盘放下折身去了。
容悦估摸着东珠连口囫囵饭也吃不上,便叫人去让小厨房炒两个清爽的小菜预备着。
在姐姐宫里,万事都不需操心,竟就倚在榻上睡着了。
迷迷糊糊醒来,却听宁兰笑道:“姑娘好睡,在家都未见得睡这么沉呢!”
容悦支起上身倚在半旧的青罗弹墨大迎枕上醒着盹,见右足已细细缠好纱布绷带,动了动,也不觉得甚疼。
和萱见此,笑道:“是娘娘亲手给您包扎的呢。太医来时您还睡着,就开了几贴外用的药,娘娘恰好回来,也不叫咱们动手。”
容悦笑问:“姐姐呢?”
宁兰答:“娘娘有事又出去了,吩咐不叫咱们叫醒您。”说罢又哈哈笑道:“姑娘睡得真沉,给您包扎,换衣裳,拆髻,连哼唧都没一声。”
容悦扮了个鬼脸,掀开秋色翟鸟纹云锦褥坐了起来道:“给我梳头。”
和萱忙端来盛放耙镜桃木梳,小饰的妆盒,为她把秀细细通开,挽了个纂。又见身上穿着真紫凤穿牡丹幅裙,颇像小孩儿穿了大人衣裳般。
容悦拿着嵌红蓝宝鎏银葵纹玻璃镜左右打量着,说:“我不用出去了吗?梳这样随意的式。”
和萱道:“才钮妃娘娘吩咐,太皇太后说您脚伤未愈,且在宫里住一两日,索性养好了再回去。大太太才托人传话来,说既如此,她便先回府去了。”
容悦哦了一声,随便从书架上翻了本游记来打时间,心里却暗想今儿早上御花园惊魂一幕。
到底那个赵公公是何许人?又为何要害她,莫非就是想败坏钮钴禄家名声,好破坏姐姐争夺后位?
想起常宁来,顿时又有几分羞赧,男女授受不亲,今儿却又那般接触,想着想着,头脑便如乱麻一团,找不清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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