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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平津王府中,一道人影悄无声息的穿过外围重重的巡逻队伍,一闪身的工夫就越过内墙,闪身进了最近的一处房间里。
“世子殿下。”来人揭下蒙着脸的黑布,却是陆冲身边的侍卫于禁。
“外面什么情况了?”陆冲上前两步,接着微弱的月光,可以看到这位世子殿下满脸胡茬,容颜憔悴,似乎在短短的几日内就苍老了许多。
“情况不妙。”于禁皱眉道:“卑职白日里外出探查,发现太子带来的人已经开始收编咱们北地边军,他们将队伍打散,头目扣押,然后驱赶着他们依次出南城门往南而行,有反抗不从者,就地诛杀!那般模样,倒像是扣押犯人一般!”
“两日时间,咱平州城周围军营中,除了两万余黑甲军,剩下的队伍几乎都被打散了,这般下去,只怕……只怕世子殿下即便想要做些什么,也再难找到可用之人了。”
陆冲神色一呆,随即闭上双眼,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我知道了。”
“世子殿下?”于禁有些惊讶于陆冲的平静。
“对北伐军三次求援不应,将我这世子软禁!然后现在开始整编我北地边军。”陆冲猛地睁开眼睛,“他们看似是要夺我北地兵权,实则是在断我父亲后路!”
“此时我父亲尚在北冥河畔跟蛮人对峙,他们却断其兵源,要动我北地的根本!边军也敢动,他们就不怕万一我父亲撑不住,蛮人南下再逼北原城?”
“父亲尚在北原作战,我这做儿子的却成了他的拖累!成了质子!”陆冲咬牙猛地一拳打在墙上,手上鲜血淋漓也不自知,“魏家使得好手段!这般作为,当真以为我不敢反么?”
于禁叹了口气,猛然低头跪下,再抬起头来时,却是满脸的坚毅,“世子殿下,你想做什么,尽管吩咐!咱们平津王府内还有三十人可战,皆是百战老兵,而在城西作坊中,那些身上有旧疾的老兵依旧有一战之力!只要我们趁夜杀到黑甲军营地,世子殿下振臂一呼,咱们就杀出城去,一路向北!
此时平州城周围,太子带来的队伍涣散,挡不住我们的,而向北至庸旗关、岢岚山雄关,都是我们自己的人!只要联系到王上,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你要做什么?”陆冲突然开口道。
“世子殿下!与其待在这里做质子,拖累平津王,不如干脆反了!宁做刀下亡魂,不做监中冤鬼!”
陆冲沉默,于禁有些着急的说道:“世子殿下!您还在犹豫什么?这么好的机会若错过,待太子的人将北面两道关卡收编,我们就再没有反抗之力了!”
“于禁。”陆冲突然从腰间拔出那把雪亮的未雪刀,迅捷无比的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世子殿下……你这是?”于禁满脸不可置信。
“别装了。”陆冲摇了摇头,月光下,他的双眼满是冷冽,“我一早就知道,你其实是建康插进来的暗桩,对是不对?”
窗边,未雪刀反射着幽冷的月光,两人四目相对。
“世子殿下……”
“好了。”陆冲轻叹一口气,“你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可惜,再好的暗桩,只要有所行动,终究会露出破绽!而这种破绽,一次就够了!”
“你还记得狄青么?”陆冲缓缓说道:“两年多前,也就是白冷泽初次来平津王府的时候,他离开时,是你派了狄青去追杀于他,是也不是?”
于禁沉默,但脸上神色已经不似之前那般坚定。
陆冲接着说道:“狄青身手不错,那时候白冷泽不过初入武道,要杀白冷泽,那狄青确已足够。可惜,你低估了狄青,也低估了白冷泽!”
“狄青本就是被你们逼迫来的北地,心有不甘。他以前在南地都做到了都尉,来我平津王府做一名护卫,确实是委屈了他。但他却不似你这般心冷,我待他如兄弟,他会愧疚,会知恩图报!所以当日他宁愿被白冷泽杀死,也不愿动我兄弟一丝一毫!”
“所以,是狄青供出了我?”于禁脸色有些难看说道。
“不是。”陆冲叹了口气,“他到死都没说什么,之所以会发现是你,完全是我的猜测。狄青失踪后,你身为护卫长,却不理不问,这本来就值得怀疑吧?”
于禁沉默。
“若只是如此,念在你伴随我左右十几年,我依旧不会揭穿你,我依然会拿你当兄弟!只是今日你不该怂恿我去造反!”陆冲深吸一口气,痛心道:“我被囚禁在此,如何不气愤?只是父亲他依旧在北原,我尚不知父亲决定,若就这般草率的造反,那同样是断了父亲的后路,这么做,跟那建康的皇帝有何区别?”
“可除了这么做,卑职实在想不出哪里还有活路!”于禁抬起眼来,眼里没有愧疚,只有期许:“世子殿下!我虽然是建康派来的暗桩,但这些年来,却未曾做过半件对你,对王上不利的事!即便那次派狄青去追杀白冷泽,也是因为卑职预感到,这位白公子的到来会打破本来就脆弱的平衡,致使北地跟建康反目!”
“他是我朋友。”陆冲摇了摇头,“你不该对他出手。”
于禁沉默一阵,开口道:“世子殿下,你要杀要剐,于禁绝无二话,但是今夜还请您离开这平州城!陛下的目的绝不是夺了平州城和北地这么简单,他是要逼死王上和您!”
“我知道。”陆冲将手中未雪刀收回,归鞘,“但那又如何?”
“殿下!我从太子身边的人那里重金买来了一条消息,皇上在朝堂之上痛斥平津王止步不前,延误军机,说他误国,已经下了圣旨,要他卸下兵权,孤身去建康面圣!若今夜您不走,不出关去将这里的一切告知王上,万一王上南下,那事情便再无转圜之机!”
陆冲叹了口气,转身看向窗外,“你以为这一切,我父亲会猜不到?”
于禁语塞。
“为人子,首孝悌!一切全凭父亲安排。他要造反,我便在这里自杀,绝了他的后顾之忧,他要去建康送死,做儿子的随他去死便是!”
陆冲看着皎洁的月光,脸色平静,跪坐在地的于禁却已经是满脸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