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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手上也有,也贴上姜片。”雪玉专注地看着一浪的满是包的手,用食指与拇指尖一片一片地将剩余的姜片贴到了一浪的手背上,她先贴一浪的左手,再俯身换边转贴一浪的右手。
一浪注视着雪玉贴姜片的这手,发现与一般的手略有不同,雪玉正翘着小兰花指,这兰花指此时就像个钩子一样,正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将一浪向雪玉拉近,近一点,再近一点。雪玉让一浪坐端正了不要乱动,不然这姜片就得落地了,一浪僵着脖子抬着脸点点头,就像个木偶一样,一板一眼。
“雪玉,看不出,你还会治病,这癫痫,我之前可是闻所未闻。还有着这身上的包。你是上哪学的?”一浪微张这嘴,呲着牙说道。头不能低,大眼珠子朝下一棍,示意他脸上、手上被蜜蜂蛰的包。那些包上头盖着厚度不匀的姜片,有的透出粉丝小肉,颇像一份小点心,只是这份一浪身上的小点心,恐怕就没有那么可口了。
一旁的老伯也赞许地点了点头。
雪玉听罢,回想起了她小时候。
那时她还不到七岁,她的殷姥姥有一日在喝茶时,不料将茶杯摔在地上,随后整个人也从椅子上滑倒在地。此时雪玉也恰巧在一旁,姥姥那四肢抽搐,嘴角歪斜的模样深深地印在了雪玉还小的心头里。她不知如何是好,只会哇哇大哭,嘴里还喊着姥姥。
七岁不到的雪玉,她的娘还未离开月锈山庄。雪玉的娘闻声而来,蹲下身子把了把她婆婆的脉,再瞧瞧她的样子,便心中有了数,立马跑到后厨去找那两样东西。雪玉也跟着她娘一同前去后厨,瞪着小眼珠子,看着她娘将这两样东西捣鼓在一起,那时她还不认得圆不圆、椭不椭的米色小球,还不认得粘稠的黄色汁液是何物,她的娘告诉了她,方知晓那是何物。
这时的雪玉个子只到了她娘的腰部,抬头一看,便看到了饱满的胸脯。从背后看,是细细长长的柳叶腰。除次之外,她娘的说话声是什么模样,容貌又是什么模样,已全然不知。
即便闭上眼睛努力回想,她娘的面容好像就化成了一团惹人厌的云雾,拨不开,却又吹不散,再伸手一抓,眼前什么又都没了。
说起教导雪玉药方子,倒也称不上是教,只不过,雪玉将她娘极少说过的话给记住了,将她娘极少见过的动作给抓住了。她娘的说话声音就好似嘴上罩住的一团棉花,阻止了那说话人的声音,呜呜呜地,没有章句,但是,雪玉能记得,那声音似乎很细很柔和。
但也许,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儿时学的。”雪玉之只回答了一浪简单一句,便回头走到农夫床边,问道:“您感觉好点了吗?”
“诶诶,好多了,真是多谢姑娘了。要不是姑娘出手相救,老夫这条命恐怕就被阎王爷给拿走了。”农夫面对雪玉,口中念念有词地说了这些话,但是魂好像却不在这些话里。他虽坐起了身子,背却软绵无力地弓成一直只虾,右手扶着脑门,肘抵着大腿,垂下脸门摇摇头叹了口气,“哎。”
“这位兄台,治好了开心才是,你何来叹息呀?“茅房主人老伯疑惑地问道。
“我这病,已许久未再犯了。”农夫压着嗓门说道,随后像突然想一件事情来似的说道:“对了,我的锄头呢?“讲到这,他直起了身子,焦急地向四周张望。
“您别急,这锄头,我给您一起给带上了,没丢。”雪玉回答道,她指了指倒在门口的锄头。
“哎哟,那就好那就好。哎。”农夫拍拍胸口舒了一口气,紧接着又是一声长叹。
雪玉觉着这个老伯应是心中有事,在一边劝道:“您方才说已许久未犯病,又怎会倒在路边呢?要是有什么别的事都可与我们说说。”
“是呀是呀。”僵直坐在雪玉后头的一浪,也龇着嘴僵硬地动着他的嘴说道,“要什么不该听的,大不了,我们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
这农夫年纪不大却面色沧桑,他犹豫片刻后说道:“三位救命恩人有所不知,我是来自那海佬镇。”
“哦哦,这个我知。”老伯凑上前对农夫说道,随后又转头对着雪玉一浪二人说:“那个海佬镇镇就在你们采蜂的不远处。向南再走十里路便是了。只是,我听闻,这海佬镇上的人住得舒坦,睡得舒服,食得有味,又有什么可叹息呢?”老伯说到最后转头疑惑地问道。
“嗨呀,坏就坏在这个食上。一年前,来了一个叫索二哈的人到我们镇上。似乎是做买卖的。他来了不出几日,就在街上张贴出告示,挑水要收银子。”农夫说。
“此话怎讲?雪玉不太明白。”雪玉问道。
“姑娘,我与你说,海佬镇只有一个水源,索二哈没来之前,咱们镇的人每天都自个去那打水,任你什么时辰去,打多少水。”
“随后呢?”
“随后?嗨呀。你知道那人怎么整的?他将离水源不到三里的地方全都用装着箭头的木排给围着了,每天还得在一个口子排队打水。一桶水,就那么一桶水,你猜要多少银子?”老农边说,边张开双臂在胸前比划了一个圆形,与膝盖同宽。
“一文?二文?”雪玉接道。
“是一两!一桶水一两银子。”农夫满目愁云,边说边伸出一根手指头在雪玉面前,说到这,农夫倒吸了一口气好像又要犯病似的,不过所幸他稳住了身子,“我一家老小,算上我共五口人,全都要靠我来养活,我一介农夫,种种稻子,一个月的收成也不过二十两。而那一桶水就要一两银子,这日子让人怎么过?做啥不需要水呢?“
“岂有此理,如此掠夺民财。”雪玉听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握住了锦月双。
“那人叫什么?二哈?这等人,遇到我胡一浪,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一浪此时已经沉不住气,倏地站起身子,脸上与手上的姜片顿时散落一地。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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