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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无底龙潭（第2页）

我心里很矛盾，目前的选择有两种：一，进入鬼门关，去寻找那个渺茫的生机；二，留在这里等救援。我相信长久的失踪一定会引起大人的关注，那时候一定会有人来搜救。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回过头看着在朦胧的光线下焕然一新的衔环兽头，走下去的信心也逐渐消耗殆尽。

我的想法开始朝后者偏重。

我决定等待救援。

马呈呈转身向鬼门关走去，发现我没有跟上，她停下步子有些迟疑，“怎么不走了？”

虽然知道漆黑之中什么都看不见，但我还是摇了摇头，“我要在这等救援，我不走了。”

马呈呈照照我脚前的路，又照照墙上那三个大字，她轻轻呼出一口气，“马宸龙，我想往前走并不仅仅因为这是唯一的出路，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我好奇。”

我想起马呈呈从小到大都特别强烈的好奇心，还有因为好奇心干出的糊涂事，忍不住扬了扬嘴角，“我知道。”

马呈呈又开口，“你不想去看看前面有什么吗？”

“想。”我很诚恳地回答她，“可是我怕死，你不怕吗？”

马呈呈轻声笑了起来，“我怕死，但是你要知道……”她语气变得很温柔，也显得充满了回忆，“我以前看过一本书*，书里讲到一个故事，庙里的老和尚问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他问啊，‘你知道登山是为了什么吗？’现在，我也问问你，马宸龙，你知道登山是为了什么吗？”

我看着恍惚的手机灯光，摇了摇头，意识到她看不见，这才又开口说道：“站得高，看得远。”

马呈呈走了过来，“决定人视野的不是位置。”她晃动着手机扫视周围，“是胸襟。”

“哪怕这里现在一片漆黑，我心里的这仍是一座庞大的殿。眼睛的视野过于局限，从生理上来说角度决定视野，但是——”马呈呈攥起拳头点点自己的胸口，“我们还有一颗心。不是说胸怀天下，最起码我们不要自己给心中的视野定上一个局限，就像我最开始的问题，你知道人为什么要登山吗？”

我沉默。

马呈呈朝我伸出了手，“故事里那孩子的原话也是我的想法，他的回答是‘因为山就在眼前，而我想去看看。’”

我听着这句话陷入了沉思。很多时候，我们干一件事总是会给它赋予各种各样的意义，也总是会不断询问别人行事的动机，但其实真的每件事都要有意义才作数吗？

马呈呈继续开口，“为什么要进鬼门关，因为它就在我面前，可能里面会有各种各样的危险，甚至不小心可能就会丢掉小命，但是你看啊，既然都遇到了，那么看看也无妨啊，我不是一个固执的人，如果真得会遇到生命危险，我当然选择退步，但是在不威胁性命的前提条件下，我想去看看。”

其实我也想去看看。

“这的小孩天天来大寨也没见出事，我们这次事发突然，谁也说不清过多久才会重新被发现，前进或者等待，这都是未知。是主动寻找出路，把命攥在自己手中；还是等待救援，把自己的命放在别人手中。”

马呈呈轻笑一声，“你自己选。”

很多时候选择才是最艰难的，我本来坚定的心也开始动摇。人一辈子总是有很多未知的事情。记得小时候学了一首诗，其中两句我记得特别清，‘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当时老师给我们说了另一句话，难得糊涂。我一直奉行的处事原则也是难得糊涂，马呈呈虽然是我的亲姐姐，但我们的个性却截然不同，她是一个最爱刨根问底的人，好多人都会觉得马呈呈虽然小时候老爱打破砂锅问到底，但长大后也凡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只有我知道，其实马呈呈一直没有变，只不过小时候她是问别人，长大后她是问自己，找资料看纪实，她干得比我们多得多。

为什么不出去玩，为什么不玩游戏，为什么不去追剧，马呈呈笑着告诉我，因为她喜欢自己正在干的事。虽然她喜欢的是古文是纪实是晦涩难懂的科学术语，但是她乐在其中。

为什么要登山？

因为山就在眼前。

为什么要登山？

因为我想去看看。

我心动了。

马呈呈的手依旧在我面前张开。

我轻轻呼出一口气，伸出手握了上去。

马呈呈的手不算大，修长细腻，很漂亮的女孩的手，但此时此刻却让我觉得很有力。我想起自己小时候的想法，于是又说了出来，“我说了啊，以后就跟你混了，马呈呈，你可别让我失望。”

马呈呈握紧我的手，“加油。”

我笑了起来，“加油！”

大寨地下空间还是一样的黑暗，但我心头沉甸甸的压抑感却一扫而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就当这是一个单纯的观光，更何况，马呈呈也在我身边呢。

放下心事之后看着那仿佛寨门的鬼门关，心情不同眼光自然不同，此刻我觉得熠熠生辉的兽头门口都显得分外明亮。等走到鬼门关下，我看着那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有点出神，想着最开始以为自己死了来到了鬼门关那时的怂样，忍不住笑了几声，语气也轻快了很多，“马呈呈啊，接下来该怎么办？”

马呈呈用手机照着兽头门扣，“虽然刚才发生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但是我们目的是进关。”

兽头门扣一改灰头土脸的模样，在光照下庄严肃穆。

“那么现在……”马呈呈语气微微上扬。

“我们敲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