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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天人的越来越多了,尤其是每年的三月的二七、二八、二九三天,正逢城中庙会,可谓是摩肩接踵,放眼望去都是黑压压的一片。
秋菊和跛脚的老爹一人背了两匹布在人群中缓缓的前行,等到了一家布庄跟前,停住了脚步,擦了擦额头的上汗水回头笑道:“爹爹到了!”
“可算是到了,再不然俺的腿都要折了!”
父女两个相互搀扶着进到店里,店里的人头不少都是选购布料的,大多都是平头百姓,一个个的趴在柜台上跟伙计讨价还价。
掌柜的看见父女两个笑着道:“这不是老杨吗?身子骨不赖嘛,又熬过了一个冬天!”
杨老爹嘿嘿的笑道:“冬天好过,春天难熬啊,这不又到送掌柜这里来打秋风了。”
他轻轻的把两匹布,放到透明的玻璃柜台上,生怕把玻璃弄碎了,收手的时候还下意识的在上面轻轻的摸了一把。
“劳烦宋掌柜验验成色吧,不是俺自夸,俺家秋菊的手艺可是越发的好了,比她娘的还要好,您可得给个好价钱。”
掌柜是行家只看了一眼便道:“是好料子,这样吧,我给你一匹布二百一十文!”
杨老爹闻言立刻炸了毛跳着脚道:“宋掌柜你可真是黑了心了,这样的好料子你竟然只给二百一十文,去年可是三百二十文的。俺家闺女从年前就开始一梭子一梭子的织出来的,眼睛都快熬瞎了!”
“我就知道你得这么说!”掌柜的无奈的笑了笑,从柜台里面拿出一匹料子,放到柜台上,“跟你说今年早就不是从前的行情了,你猜这匹布俺进价多少钱?”
“不及俺闺女织得好,至少也得两百五十文吧!”
“嘿嘿……没差哪儿去,不瞒你说只要俺一次进五十匹以上,就是一百八十文一匹,要是两百匹以上价格还能更便宜哩!”
杨老爹撇撇嘴,“你骗哪个,一百八十文都不够功夫钱!”话刚说完话他口气就软了下来,“宋掌柜可是老交情了,俺家婆娘还活着的时候,每年都要来您这里卖布,俺从城东大老远的过来就是为了多买几文钱,每年春天指着这几匹布过活呢。”
“老杨,就是冲着这份儿交情,我才二百一十文买你的布然后原价卖出压根就不赚钱,眼下应天就是这么个行情,不只我一家这样。除非你大老远的跑去临近的常州、镇江,可能还能卖到二百七八十文,不过也就只有今年一年了,明年我估计整个江南都是这个价格。”
见宋掌柜说得情真意切似乎不是在哄骗自己,杨老爹苦着脸问道:“宋掌柜给俺一句实话,这到底是咋回事,这行情咋就跌了这么多呢?”
“你在乡下哪里知道,朝廷设了个织造局,往外卖的棉布就是这个价格。”
“朝廷?老天爷啊!皇帝老儿这是钱多,做亏本买卖要绝了咱们平头老百姓的活路……”杨老爹哀嚎一声,话说到一半就被宋掌柜给捂住了嘴。
“这是在城里说话可注意点,你自己作死莫要连累我!”掌柜的低声的呵斥,又转过头看了看杨老爹后面的秋菊,神秘的笑道:“其实这是这是你家出头的好时候,我倒有一条明路指给你!”
闺女费尽心血织好了布匹,杨老爹没舍得卖,他依旧不相信这上好的布就跌到这样的价格,可又一连问了几个铺子,比那宋掌柜给的还少。
无奈之下只好朝着宋掌柜指的明路走,带着闺女走了几条大街,便瞧见前方有升腾而起的几道烟柱,想必那就是宋掌柜说的织造局。
他挪着跛脚加快脚步,远远就看见那是一个偌大的院子,黑烟就是从里面冒出来的,门前有不少人不下百十口子,大多都是妇人几乎人人都带着布,估摸着都是和他们父女两个一样从乡下过来城里卖布的。
杨老爹带着闺女凑过去正想打听打听,就见门里头出来一个穿宫装的男子,挥了挥手里的浮尘,用尖细的嗓音道:“咱家姓吴,是这织造局局的少监,诸位乡亲可以叫我一声吴公公。看样子你们都是从布庄上过来的吧。”
一个站在前头的妇人道:“可不是,听说你们把好好布压到了一百八十文,这叫咱们怎么卖,这是断了俺们的活路!”
这妇人挺泼辣的嗓门又大又冲,旁边一个姑娘用指头戳戳她,“娘,他是衙门里的,当心抓了咱们杀头!”
妇人带着哭腔道:“反正都是个死,杀头总比饿死痛快些,老天爷啊,俺一个寡妇拉拔一儿一女,全靠着织布贴补家用,这是把俺们全家往死里逼啊!”
吴少监倒是不见怪,掩着嘴笑呵呵的道:“这位大姐您光扯着嗓子喊有个什么用,来咱家这儿难道不是想找口饭吃吗?”
妇人立马不叫了,“是哩,俺听兴隆布庄的掌柜说你们这里招人做工,每个月有五百文钱可是真的?”
此言一出其他人也纷纷询问,显然都是冲着这个来,一个个满脸期待的望着吴少监。
吴少监却道:“错了!错了!那掌柜的没说清楚,不是五百文。”不等众人失望,他又接着道:“谁要是离家远需要在这里吃住工钱是五百文,若是离家近的不在这里吃住,工钱是七百文。”
此言一出,众人一阵欢呼,五百文虽然不算很多却旱涝保收,衙门里的差役也未必能拿得到这些工钱。
刚才的那个泼辣妇人此刻变得柔声细语,“吴公公,小妇人想带着闺女来这里做工不知道可不可以!”估计这位不知道“公公”意味着什么,竟还冲吴少监抛媚眼。
吴少监对她的媚眼果然免疫,笑呵呵道:“只要没有什么严重的隐疾,会纺纱织布的都可以。这里每天干四个时辰活,其他的时间全由得你们,到了旬日还能放一天的假,这样的好营生到哪里去找。呵呵……”
杨老爹瘸着腿上前两步拱手道:“官爷说的没错这是难得好营生,只是俺家秋菊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这抛头露脸的怕是影响了名节,以后不好嫁人呢。”
吴少监不屑嗤笑一声,“就你家闺女在乎名节,咱们这里的黄花大闺女多了去了,可没有哪个坏了清白寻死觅活的,老哥怕是不知道咱们这里不是普通的作坊。咱们这里除了妇人,其他的都是宦官,就是阉人!”
“阉人!怎么会有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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