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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我伺候了爷近二十年,他那时那模样,还是平生头一回见到。”
隆熙阁前殿东间里,王智对绮雯讲述完前日的过往,一边收敛着桌上奏拟,一边摇头感叹。
绮雯呆呆坐在桌旁,一时回不过神。原来也想得到,听了潭王转述,他定会深受打击,感伤不已,若非那样,也达不到麻痹潭王、让她得到空隙脱逃出来的效果。却怎么也未料及,他竟会伤心到了连皇位都想放弃的地步。
他是责任心多重的人啊,以为她背弃了他投靠了潭王,非但对她没有半点怨怼,还连皇位都想对潭王拱手奉送。以潭王的手段,他主动放弃就几乎与自杀殉情没有两样。
“爷是真的把你放在心尖上啊。他昨日还嘱咐我,别来与你提及此事,我这也算是抗旨了。”王智苦笑着摇头。
师父抗旨的用心不言自明,绮雯极力忍下涌上心头的酸涩,郑重道:“师父但请放心,今上对我这番深情厚谊,我必会倾力回报。”
王智捧起摞好的奏拟,慈爱笑道:“这师父也叫不了几声了,将来可别叫顺了嘴,改不过来。”
绮雯知道皇帝今晚的安排瞒不过他,忍不住脸上一阵灼热……
皇帝回来时天已黑了,绮雯直接叫宦官摆了晚膳,伺候他更衣盥手之后直接进膳。
皇帝心情大好,神采奕奕,坐在圆桌边时看出她眼睑红肿,精神也有些颓靡,便歪着头问她:“怎还哭来着?恨嫁啊?”
绮雯噗嗤笑了出来:“你才……我盼嫁都快盼疯了,哪还会恨?”
“你倒真不矜持。”他挑着眉,说得颇有些阴阳怪气,还点着头添了俩字评价,“很好。”
绮雯明白他这俩字评语的内涵,脸上又是一直烧到了耳根。他就等着看她今晚究竟能有多不矜持呢。
“说真的,哭什么呢?”皇帝刚吃了一口又开始追根究底,看她这神采恹恹的样儿,还不是只掉了几滴眼泪,而是狠狠哭过了一通。今天日子如此特殊,他可不想要她心里窝着一星半点的憋屈。
“师父对我转述了你昨日早上说的话。”绮雯说着就又鼻子发酸,目中泪光盈动,“我觉得……好对不住你。”
她也不敢说,定下那个计策时没有一点故意想伤他一回、聊作报复的心态,自己就因为他的胡乱猜疑,差一点命都没了,让他伤心一把又怎么了?如今时过境迁,得知他竟伤心到了那个份上,就不由得大感歉疚,恨不得拼尽全力补偿他才好。
皇帝听后却着了恼,“哒”地一声将筷子扣到桌上,紧紧锁起了双眉:“王智也当真是多事!他还当我叮嘱他别去告诉你,是与你客气呢!都怪我平素待他们太过宽纵,纵得他们敢来自作主张。”
王智自然会认为让绮雯多爱他一点,是对他好,根本不晓得其中的利害。
见绮雯仍在垂泪,皇帝煞有介事地攥住她的手腕道:“你千万别想那么多。我当时会那么想,还不是在犯傻?连王智都认定你不可能倒向源瑢,我却半点信心都没,你还有什么可感动歉疚的?该当来生我的气才对!”
绮雯还挂着两颗泪滴,就又噗嗤笑了出来。天下间竟有了如此咄咄怪事,他爱煞了她,却百般阻挠她来爱他,还竭力想说服她生他的气。
这是昨天回来后他一直秉承的逻辑,对她好上一点,即便只是说上几句好话,也要赶忙警告“我不是什么好意,你可不要太高兴太感动了”,唯恐她又会一口气喘不上来死过去。
唉,都怪那挨千刀的系统!
绮雯的目光在他锋棱利落的脸庞上逡巡,爱怜横溢。
自从住进隆熙阁,每日早晨都是她侍奉他起床更衣束发,今晨却发现,短短十日未见,他原本黑如墨染的头发里竟多了不少银丝,这回的事是真将他折磨得不轻。
她已经成了他的整个天下,为了她,他真真是什么都肯做,什么都舍得牺牲,连向昔日最最忌讳的敌人低头服输都在所不惜。
她握起他的手,幽幽道:“从前我一直提心吊胆,如今倒不那么怕了。你待我好成了这样,我若还有所顾忌,不敢全心回报,未免引以为憾。”
临到此刻,她是真心再没原来那么在意系统数据了,他那么好,自己若还有顾虑不敢爱他,纵是活着,岂不是也都成了苟且偷生?即使平安周全一辈子,也是没趣。
“怎能这样想!”皇帝正经八百地皱眉训斥,“这些面上的好不好有什么打紧?能安安生生地伴在一块过日子才最重要。你就是总要这般感情用事,不管不顾,怎叫我放得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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