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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层层剖析（第1页）

经过朱令瑜长时间的调查，终于揭穿了沐燿天的把戏。宁妃根本就是沁妃的丫鬟鱼儿，汝宁公主也不是宁妃所生，而是焦沁儿拼着命生下来的女儿。一切，都不过是沐燿天为了保护女儿所使的障眼法，一个将天下人蒙在鼓里的弥天大谎。

听着沐燿天叙说着当年的故事，沐紫凝早已经哭成了泪人一个。圆润的鲛珠落了一身，却没人再去惊奇她的落泪成珠。朱令瑜也难得的安静下来，从始至终都没有出言打断。那么久远的往事如今再被翻出来，除了那一阵浓浓的尘土味，她似乎也在沐燿天的声音中一步步走回了二十年前，与当年的自己对视着。

很突然的，她有些后悔自己这么多年的固执了。所谓对错，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她不仅给自己编织了一道枷锁，如今还害了锦阳……可是，她还是不甘心，不甘心沐燿天至今都不相信她，到现在都还不承认焦沁儿是妖女。甚至就是现在，她的女儿坐在他面前掉眼泪，泪珠子一颗颗的凝结，他却始终神色如常。

是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这说明什么，还是……他其实一早就知道了一切？

一个在二十年前就产生过的念头在脑子里逐渐成形，但最后还是被朱令瑜给否定了。不会的，不可能是那样的，那个女人说过，皇上根本就不信那些异族邪说，所以除非她能找到办法让沁妃现形，不然就无法证明她所言属实而不是为了争宠故意造沁妃的谣。更何况，他是皇帝啊，如果他真的知道焦沁儿的真实身份，又怎么会明知故犯，对一个人身鱼尾的妖怪情根深种？

找了诸多理由，朱令瑜到现在都还不愿意相信，直到沐燿天的一句话彻底宣布了她这半生谋划的失败。“阿瑜啊，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并非我不相信你的话，而是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沁儿的真实身份啊！初见她的第一面，她就是南城街头被渔夫囚在铁笼中用来展观赚钱的人鱼，是我救了她，又何来不信你一说呢？”

沐燿天的话犹如晴天霹雳炸开在朱令瑜的头顶，离她稍近的高长守能明显感觉到她的身子颤了颤，然后便看到她手中的凤冠轰然落地。珠玉剧烈晃动着，深深刺痛了朱令瑜的眼，也刺痛了她的心。

原来真的是这样，她早就想到了的……焦沁儿毕竟是皇上的枕边人，谁能比皇上更清楚她的‘与众不同’？可是，那个女人不是说过吗？她曾问过皇上关于鲛人的事。是她说的，皇上态度坚决，根本不信世上有异族一事，若是真有，他也定与异族势不两立！

是皇上当初对那个女人撒了谎，还是……说谎的人其实就是她？

朱令瑜糊涂了。她从来没怀疑过她那个立场坚定的盟友，因为从一开始她们就是站在同一战线的。并且这么多年里，她被禁足在冷宫，虽然暗中操控着一切，但背后却离不开她这个盟友的帮忙……没有她，她朱令瑜就是废人一个，又如何能掀起这么大的风浪？

“不会的，不会的，你骗人，你骗我！”朱令瑜踉跄着往后退，最后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沐燿天颤抖的将手伸向她，最后却因为两人之间的距离而不得不收回。看似只是几步之遥，但是今生却再也无法触及了。

“我都是半只脚进棺材的人了，还有必要骗你吗？这辈子是我负了你，你怨我也是应该的。我只希望你别再为难凝儿了。所有的错都在我，与她无关。”

“父皇……”沐紫凝依偎在莫扬怀里，泪眼中交叠着神色各异的两张脸，一个是对往事无能为力的沐燿天，一个是得知真相面临崩溃的朱令瑜。看得出来，重提往事对两个人来说都是一种伤害，但是比起朱令瑜，沐燿天明显要释然得多。

“呵，好一个错都在你与她无关。”朱令瑜冷哼道，强撑着站起来，身子却如寒冬中的枯叶一般摇摇欲坠。“沐燿天，这辈子被你辜负的女人又何止我一个？”

指着沐燿天的鼻子，朱令瑜言辞犀利，浑身却透着一股莫名的悲壮。事情到了今天，她也就没必要再藏着掖着了。如他所言，有些话现在不说，以后恐怕就只有去他的陵前说了。可是，跟一抔黄土倾哀诉苦还有什么意义呢？

“沐燿天，你可知道，我从十二岁起就铁了心要嫁你。父亲曾劝我，说是自古帝王多薄情，世间最苦的便是做皇帝的女人。可是我偏偏不信，不信与我青梅竹马的你会对我薄情寡性。呵，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你终究还是印证我父亲的话，不仅移情别恋，更是将这份情移到了一个怪物身上。沐燿天，到底是你瞎了眼，还是我瞎了眼看错了你？”

朱令瑜泪如雨下，每个字都是她对这个曾经深爱的负心人的控诉，在场众人无不为之动容。她落到如今这个下场，终究也是因为一个情字。若不是对这份感情的珍视和执念，她也不会咬紧了沁妃不放。不可否认，她的固执里有妒恨的存在，但是更多的还是对沐燿天的关心。

因为出身将门之家，从小耳濡目染通晓君臣大义，所以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沐燿天把一个妖女留在身边。虽然沁妃在宫里并未恃宠而骄兴风作浪，但她对皇上的影响却是真实存在的。虽然没有因她罢朝荒政，分心却是在所难免。他好不容易才得来的明君美誉，万万不能毁在一个女人手里。更何况这个女人来路不明，谁也不知道她接近皇上的目的，如果她怀有不轨之心，等到日后做出伤害皇上的事就晚了。所以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焦沁儿都是留不得的。

就是因为朱令瑜有这样正大光明的理由，所以太后才会那么支持她。然而，这些只是朱令瑜的初心。最开始，她确实是为了沐燿天才与沁妃为敌，至于后面的变本加厉，则完全来自于沐燿天对她的态度和日渐减少的耐心。

焦沁儿出现之前，他们是最亲密的青梅竹马。他那么笃定的许下‘我若为王你必为后’的诺言，他那么激动的抱着初生的儿子对床榻上虚弱无力的她说这着谢谢。他曾经是那么坚定的相信她，包容她，甚至到了纵容的地步。可这一切的美好，都随着焦沁儿的出现而烟消云散。特别是在撞见沁妃在半月湖露出原形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便日益恶化。他开始听不进她的话，不想见到她，甚至说她心狭善妒，恶意造谣……

如果不是这样，也许她还不会对沁妃紧咬不放，不会在她死后还不放过她的女儿，更不会一心想要沐紫凝在沐燿天面前露出原形来证明她是对的，她没有撒谎。如果当初，沐燿天能对她多一点点的耐心，能多顾及一下她的情绪，能多跟她谈谈心，也许事情就不会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可是，真的就只是怪他吗？或许，还怪她太过痴迷，用情太深。或许，还怪那天晚上的月光太亮，让她撞见了不该撞见的东西……

在命运面前，所有人都显得那么无能为力。不管是你期待的，还是不期待的；想面对的，还是不想面对的，都会扑面而来。准备好了就自然应对，没准备好的就猝不及防。

这就是命运，每个人都逃不开的命运。

面对朱令瑜的控诉，沐燿天始终沉默着。从第一次望进沁儿的眼睛时起，从第一次把她抱在怀里时起，从看到她在紫茼花丛中翩翩起舞时起，他就知道，这辈子他注定会辜负那些痴痴等候在宫里的女子，包括朱令瑜。只是他没想到，到最后，他连沁儿也负了。

朱令瑜浑身颤抖的站在沐燿天的床前，一直等着他能说点什么。这个时候，她已经不期待他承认焦沁儿是妖女了，但她还是希望他能说点什么，哪怕是言不由衷的安慰也行。可是等了很久，沐燿天也没有说个只言片语。他一直靠着床头，似乎疲惫至极，也不知道是无话可说还是无力再开口。

朱令瑜彻底崩溃了，身子一颤再次跌坐在地上，就连最后苦苦支撑的高傲也在顷刻间坍塌。沐紫凝无声叹气，突然就不恨她了。

尽悉往事后，沐紫凝的心便背负起了上一代人的恩恩怨怨，自然是更加沉重了。可是，即使事关双亲，她也终究是个旁观者。而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她看到了朱令瑜的悲哀和可怜。

说她悲哀，是因为坚持了近二十年的执念结果发现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她一心想要证明沁妃是妖女，甚至将这些延伸到沐紫凝身上，到头来却发现她想证明的东西沐燿天竟一早就知道。

说她可怜，是因为沐燿天是真的负了她的情。男人绝不会因为女人的痴情就浪子回头，爱情就是覆水难收，要怪就只怪她爱上了多情的帝王。

如今，真相大白，朱令瑜才知道自己是真的输了，输得一败涂地，可尽管如此，她还想做最后一件事。

“这万里江山，你还会交给锦阳吗？”朱令瑜问沐燿天，生恐因为自己而影响到儿子。

“锦阳会是个好皇帝！”沐燿天感叹着，算是回答朱令瑜的问题，却不想朱令瑜闻言冷笑着质问道：“既是个好皇帝，你又为何要改立三皇子为储君？”

“改立储君？”沐燿天一惊。“我何时说过会改立储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