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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活一辈子,人走茶自凉,有人或许会刻骨铭记一辈子的茶香,也有人会随着流水般的光阴,一点点忘却曾经沁人的茶香。
因已临近年关,只停灵三日,方贵人便发丧下葬,到了腊月下旬,南姗召萧清佩入宫,最后一次和她谈心,烧着温热地龙的宫殿里,南姗朝熏香的赤金鼎炉里,焚了几勺沉水香料,室内馥郁缭绕中,南姗静静开口道:“我知道,我一直未答应将你母亲迁出瑟落馆,你心里必有怨怼。”
母逝一月,萧清佩还有些失魂落魄,听了南姗如此直白之词,不由愣了一愣,然后很明显的口是心非道:“我不敢。”
绣着梅花的秋香色裙摆迤逦而动,南姗走回暖炕边,踩着漆红脚踏坐下,继续道:“你敢不敢都不重要,你当我是虚心假意也罢,我最后再提点你一次,以后好好过日子,别再胡闹使性了……你与刘驸马成婚至今,你自己算算有几年了,刘夫人已求见过我两次,想来你该知道所谓何事。”
萧清佩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吭声。
想是近来伤心依旧,萧清佩气色不好,眼圈黑重,南姗瞧着垂头的萧清佩,最后一次耐心的和她说话:“你是天生贵胄的公主,比寻常人家的妻子脾气大些,也是常理中的事,但刘家兄弟只二人,刘驸马的长兄三年前意外过世,就留下两个女儿,刘驸马已是刘家独苗,你与他成婚七年,至今未育子嗣,刘夫人自然心焦如焚,上一回,我让刘夫人再耐心等个两三年,用七年的时间备孕,这日子不算短了吧,如今三年已过,这一回,一年,我已应允刘夫人,若是一年之后,你还未孕胎,刘驸马便可收通房了。”
在萧朝,驸马通常不能亲近除公主以外的女子,驸马若想要睡其它女人,还得向宫里的皇后报备,并且,需要摆出合情合理不得不如此的理由。
萧清佩咬了咬嘴唇,唇瓣上印出一道深痕,半晌道:“才七年而已,有些世家明令规定,四十无子方可纳妾,我乃皇家公主,金枝玉叶,再等几年又何妨……”
南姗扯了扯嘴角,道:“你是金枝玉叶的公主不假,可驸马已是家中独苗,你又是多年未孕,万一驸马也出个意外呢,让刘家就此断了香火么……话我已经跟你说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若是之前的萧清佩与她亲近,关系和谐,她或许会为她再多争取些时间,可是,她这个小姑子以前爱给她使绊子,又不招萧清淮怜爱喜欢,她又不是骨灰级圣母,没心情出那么多力,更何况,她自己的儿媳妇也快临盆了,胳膊肘都爱向里拐,她当然更看重自己儿子的孩子。
新一年的迎春花刚从枝条抽出花苞时,姚氏的肚子终于瓜熟蒂落,要生产了。
儿媳妇临盆生产,萧清淮那个大老爷们不便前来,只能坐在勤政殿等消息,南姗则亲自坐镇东宫压场,即将喜当爹的萧明昭,背着双手在屋里来回打转,内殿断断续续传出低低的痛吟声,一盆盆清水帕子端进去,端出来的时候,已变成一盆盆的血水reads();。
一直折腾到了午后,嘹亮的婴儿啼哭声终于响了起来,等待良久的南姗忍不住念了声佛,云芳满面笑容地走出来,给南姗和萧明昭福身贺喜道:“恭喜娘娘!恭喜大殿下!皇子妃生了位公子,是个大胖小子,母子均安,待里头略收拾后,娘娘和大殿下也进去瞧瞧。”
南姗心安神定了,笑道:“好!今日大家辛苦了,都有重赏。”
进了内殿,南姗看了看大孙子,又嘉奖儿媳妇几句,便不再久留,领着宫女回了勤政殿,喜讯早已报了回来,萧清淮的心情很不错,见南姗终于回来,笑着问道:“咱们的孙子漂亮么?”
“刚生下来的婴儿,能有多好看……”南姗白了萧清淮一眼,笑道:“还不是红红胖胖的一团肉,待过几天长开了,自然就能瞧出漂不漂亮了,唉,大皇子妃平安生下孩子了,我可能安心用午膳了。”
萧清淮拎起肚子空空的南姗,往素日用膳的殿厅走去,口内笑道:“你再不回来,我可要饿肚子了。”
南姗扭脸瞅萧清淮,疑道:“你还没用午膳?”这都几点了啊。
萧清淮笑着叹气:“还不是为了等你一起,这一日三餐,咱们天天一道用,哪一顿没一起,我便完全没食欲。”
南姗伸手拍了拍萧清淮的肚子,一笑盈盈:“哎哟,瞧你这可怜见的,好在你孙子给面子,没有在娘胎里赖到晚上,不然啊,可有得咱们饿了。”
清历九年又是三年一度的大比之年,正月底皇家喜得皇孙,不几日后,春闱开科,各地举子怀揣着一朝杏榜题名的美好愿望,奔赴进最高级别的考场内,喜当爹没几天的萧明昭,却被他皇帝老子派去当监考官,对此事件,南姗狠笑话了萧清淮一回:“你每回当爹,啥也不管地要看护儿子十天半个月,如今儿子头一回当爹,还没乐够,你就派他去做差。”
萧清淮悠闲地歪在美人榻里,随口道:“此一时彼一时嘛。”
南姗坐在一旁,捂着一只鎏金点翠的小手炉,手心暖暖:“眼瞅着入二月了,天反倒又变寒了,大皇子妃虽生产顺利,大人小孩也都平安,嗯,为着平安顺遂,也办双满月酒吧,三月底的天气,不冷也不热,那时候会试也完了,办宴更好些。”
萧清淮懒懒地翻了个身,没啥意见:“这种小事也和我商量?你自个儿做主就好。”
南姗搁下小手炉,挪步到美人榻上,笑眯眯道:“孙子何时办满月,用不着与皇上商量,那孙子起什么名儿,总能与皇上商量商量吧。”
萧清淮伸臂揽住南姗的腰,将她勾倒自个儿胸口,指腹划过南姗唇色鲜泽的唇瓣,低低笑道:“这事也用不着商量,我已给孙子起好名儿了,叫萧永邺。”
二月底,会试首轮放榜,入榜者即为贡士,贡士再经一轮殿试后,即分列三甲,这届贡士榜出炉后,需要由萧清淮过目,并摁上玉玺刻章后,方能正式生效,打发走礼部的主考官,萧清淮叫南姗从书房隔壁出来,指着底单的某个名字,笑道:“你这位南斐堂兄,这一次出贡了。”
萧清淮记忆绝佳,只要是他见过或听过的人名,基本不会再遗忘,纵与南斐无甚往来,萧清淮也记得媳妇有这一位堂兄。
南姗定睛瞧了一瞧,见南斐的名字下头,简略备注了年龄和籍贯,果真与南斐堂兄吻合,南姗抽了抽嘴角,四十三岁终于要杏榜题名,古代科举果然是活到老考到老——南斐都抱上孙子了好嘛,不管怎样,向他表示祝贺,同时向叶氏遥远贺喜。
但是,有个词叫乐极生悲reads();。
南斐入选贡士本来是件喜事,可没过几日,喜事竟变成了丧事。
南姗常居深宫,时不时会叫南芙进宫来,给她讲些京城新闻,这回南姗没召南芙进宫,南芙却主动打申请,要求拜见南姗,南姗批准后,于是姑侄俩在勤政后殿会面,略叙过几句话后,南芙便道出来意,也可以称之为报丧:“姑姑,南斐堂叔殁了,三祖母家里现在一团乱,祖母便嘱咐我进宫,给你说一声。”
若不是知晓南芙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南姗颇有些匪夷所思,目光极古怪的问道:“那个……不是,你斐堂叔不是刚出贡么,怎么会殁的?!!”虽然大白话里,有时候爱说‘高兴死了、高兴坏了’,别是真高兴过头了吧。
南芙幽幽的叹气:“斐堂叔从考场一回家,好像和斐堂婶吵了嘴,就又喝起了闷酒,如今正是倒春寒,想是吹了凉风,便着了风寒,发了高热又咳嗽不止,一直迷迷糊糊的病着,前几日,斐堂叔出贡的喜讯报回家,三祖母全家都喜坏了,斐堂叔喜出望外,自是十分高兴,大笑不止,谁知……笑着笑着,忽然就翻了眼厥过去了,一探鼻息,竟然已断了气!”
南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良久也叹气道:“这算什么事啊。”
南芙扯着手里的帕子,继续道:“祖母叫我来给姑姑报个讯,还有,未免白事冲了满月酒宴,月底的筵席,祖父祖母和爹娘他们便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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