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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很快便过。夏侯泰即刻收回了视线,缓缓起身负手走向前方,周围大臣一见,也几乎是同一瞬间全部从椅子上起来,跟随着夏侯泰身后,没人敢多少一句话。方才那跌落下马的,以及那被夏侯伊的箭狠狠警告了的两个人在狼狈走到夏侯泰跟前,各个不敢抬头,脸上又惊又怕。
一位年约四十的大臣即刻上前,拎着这两个男子就压跪在地,然后自己也弯身对着上面说:“皇上赎罪,都是微臣教子无方。才让这两个不争气的家伙险些伤了皇子们,微臣该死,微臣该死,请皇上责罚。”
夏侯泰负手停在三人面前,周围人屏气敛息,时而抬头瞄向夏侯泰,想要揣测此刻的圣意。此刻的他,威严无比,面上更多了一份让人不敢轻视的沧桑。双眸锐利,充满了压迫,他低头看看那两个吓得浑身发抖的年轻人,半晌,动了下唇角,道:“年轻人武艺切磋,自是要使劲浑身解数。兵不厌诈,用兵,诡道。朕并没有觉得有何不妥,若是因此而受了伤,只能说朕的儿子们,尚且年轻。不过……”夏侯泰看了看那拿石子想介入的年轻人,轻轻用手覆在他的肩头,“若是这是你们商量好的战术,朕便会欣赏你们有勇有谋,可毫无章法的介入,又不知彼知己,或许会因小失大。窀”
言罢,夏侯泰终于露出了一抹笑颜,看着周围这些一脸严肃的官员大臣,摆摆手道:“今日骑射,看孩子们成长,本是愉悦之事,都别绷着一张脸了。剩下的时间,便都交给孩子们自己吧。”
周围大臣闻言,这才长松了一口气,纷纷对着夏侯泰赔笑开来,两名年轻人也均是如释重负,连连向夏侯伊夏侯靖赔罪妲。
正如夏侯泰所言,今日正是东卫入春的日子,阳光和煦,暖风扑面,常年附着在皇宫的雪已经融化,留下了盎然春意。所以在夏侯泰的召集下,大臣今日便将自己的孩子们一同带到皇宫,借着这样一个日子互相切磋骑射武艺,结果最终的赢家,无外乎是已经封了怡亲王的夏侯伊,以及太子夏侯靖。
两位皇子之威名早已被人知晓,所以今日的切磋,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礼让,只盼着打算送。入宫中担当能臣猛将的自家的孩子们,不要在皇上面前太过逊色,以断绝了自己的仕途之路。也因此,刚才那位大人的两位公子,才想使劲浑身解数,明知赢不了,但也想留个好些的名声,谁料弄巧成拙。
在一番不知是真是假的赞赏声后,大臣们纷纷随着夏侯泰离开训练场,然离开之前,夏侯泰竟走到树旁,亲自摘下了方才被夏侯伊射上的那之箭。他将这支箭交给夏侯伊,却没有多说什么,随后离去,与人群一同消失在了这只扬着轻沙的训练场。
夏侯伊低头攥着那支箭,心里是有些沉重的,或许这只箭在别人看来,是父亲对儿子的赞赏,可是唯有夏侯伊知道,这是夏侯泰在告诉他,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从出生到现在,约莫十八年,自己的父皇从来没有赞赏过自己任何一件事,按理说自己应该习以为常,可每当真的被父皇无视甚至轻视后,心里边仍旧会有失落。
作为儿子,终究还是希望父亲能够真正面对面的教导自己,夸赞自己,哪怕只是像方才父皇对那兄弟二人一样。
是他……太过贪心了吗?
“皇兄?”就在这时,一直在一旁望着夏侯伊的靖开了口,正在变声的他,声音听起来稍稍有些沙哑,他开口欲言,又不知用什么样的言辞来说接下来的时,冷峻的脸上多了些无措,半晌,也许是转移话题般,先道了一句:“方才,谢谢皇兄。”
夏侯靖并不是一个擅长说话的人,平日更显沉默内敛,也不大擅长表达自己的情绪。可是他却非常尊敬夏侯伊,纵是周围人说尽了夏侯伊的坏话,他对夏侯伊都不会有分毫的动摇,永远都在用着期盼的、崇敬的、还有渴望接近的双眸看着他。
然而夏侯伊对他,却总是有些若即若离,不似其他兄弟那样亲密,也不似陌生人那般疏远,不过让夏侯靖最为安慰的是,至少若是自己因为年轻气盛惹了麻烦,第一个会替他说话,甚至会将麻烦事揽在自己身上的,就只有这看起来对自己冰冰冷冷的皇兄。
夏侯伊是看得出夏侯靖眼中的那丝期盼,轻轻动了下唇角,回身将箭收起,“应该的。”
言罢,夏侯伊对身为太子的夏侯靖稍稍颔首,牵着自己的马便准备离开。
夏侯靖略微有些着急了,上前两步追上夏侯伊道:“母后……一直在念着皇兄,今日还是不去月华宫吗?”
夏侯伊顿了下步,并没有马上回头,金眸中多了一缕动摇,而后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回眸淡淡动了下唇,“差点忘记了,前几日去江南替父皇微服,带回来些当地的美味还有丝绣,应该都是母后喜欢的。言。”
夏侯伊轻唤一声,一名看起来年纪轻轻,却很是沉稳的少年走出,手上端着一个精雕木盒。夏侯伊接过,转身将其交给夏侯靖,“靖。这个帮我交给母后,天气转暖,好好陪同母后,母后喜欢赏花,喜欢暖的地方。母后喜笑,不要让母后孤单了。至于月华宫……如今我已成年,也已经搬去德渝宫,向母后请安自是必须,只是私下里,我究竟不是母后亲生,再加宫人们总是会有些流言,母后母仪天下,我不愿母后被人背后侧目。再者……”
夏侯靖心上莫名一滞,黑眸略微撩过一丝暗淡,可却被他极好的掩饰,发而用着冷静的语气反问:“再者什么?”
“再者……”夏侯伊有些闪烁,突然一个匆忙的脚步打入进来,令夏侯伊敛住了声息,金眸也在一瞬凛冽了一分。
“太子殿下。”随着声音,已经穿了品阶宫女衣裳的兰儿缓步而入,她本是满脸笑容,可在看到夏侯伊也在夏侯靖身边时,眸子突然一动,有些抵触,也有些惊惧,她急忙收回视线,对夏侯靖恭敬说道,“皇后娘娘来问午膳,今日不知太子殿下是否去月华宫与皇后娘娘一同用膳。”
说着,兰儿还用余光悄然看向夏侯伊。
夏侯伊对着兰儿冷笑一声,明显是已经没有兴趣再说接下来的话题。
而那一记突然骤冷的神情也不经意落在了夏侯靖眼中,他虽然不知道这其中究竟有什么原因,可是这么多年,他还是感觉得出,皇兄对母后说来恭敬,可也有些疏远,而对兰儿……他似乎非常不愿见到兰儿,哪怕只是听到她的名字,都会在他的眸中闪过一丝连他自己都压制不住的厌恶。可是每每问及此事,夏侯伊都只是淡淡一笑,告诉他这一切都只是错觉。
最终,夏侯靖还是有些妥协了,在他心里,这位从小就让自己崇敬尊敬的皇兄,怎么也要比兰儿重要的多。既然方才的话题已经继续不下去,他也只能先将兰儿带走,以免再触及夏侯伊心里什么不好的回忆。
于是沉默了半晌,夏侯靖又恢复了往日的沉静冷峻,对兰儿说道:“走吧,去月华宫。”
夏侯靖选择先走,回眸时看了眼夏侯伊,黑瞳中落出些浓烈的落寞。不经意的动了动唇角说了一句话,引得夏侯伊眸子微颤,直到夏侯靖离开此处,夏侯伊才松开挽在手上的缰绳。
靖说,母后喜笑,不过却只对皇兄才会笑。
其实,如今他已经十八,许多事情都已经心中明了。母妃对父皇的爱,父皇对母妃的爱,以及母后与父皇之间的纠葛。
对他来说,要屡清楚,然后做到绝对释然,大概还是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
十二年的时光,父皇对母后,即便不是深爱,也已经因多年的夫妻之情,变成了相濡以沫,人人歌颂的璧人。母妃十二年对父皇绝口不提,可也好像已经淡忘了他一样,每日抚琴,读经。
而作为纳兰千雪的儿子,对于钟凝文,对于那个已经完全占有了自己父皇,并将母妃祸至如此、却又曾经抚养了自己多年的母后,他始终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心情去对待。
或许,还是感激之心大于痛恨吧,但他不能坦然接受她的好,因为他不想让自己的母妃,再一次的感受自己儿子被夺去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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