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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3章 相同面容（第1页）

自从沐紫凝问起了云擎苍，后面的一路兰雉都没有再说半句话，看向莫扬的目光也掺杂了些叫人看不透的东西在里面。沐紫凝心里揣测着，这归云山庄该不是看上莫扬了，所以才想方设法把他抓去吧？不过这莫扬虽然生得清秀，但与兰雉相比却也是相差甚远，如果归云山庄的男人都是如兰雉这般，那这世间的普通男子应该就没人能入得了他们的眼了。

事实证明，天下翘楚永远只有那么一二，如果每个人都是翘楚，那就体现不出翘楚了。

到了小蓬莱山脚下，沐紫凝已然能辨出去往大牛家的路了。此时，兰雉命人蒙上了沐紫凝和莫扬的眼睛，再由人牵引着往前走。集中精力关注着脚下路途的变化，沐紫凝可以判断他们一直走在一条石阶上。只是这石阶忽而上忽而下，忽而左忽而右，任是沐紫凝这样的人也记不住，最后只能宣告放弃。

并且，为了防止他们记住进庄的路线，这一路更是走走停停，连时间也没办法估算。等到蒙眼巾被取下，眼前的景物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虽然时值寒冬，隔几日便是纷飞的大雪天，但却没有哪个地方能像这里一样积上如此厚的雪。有那么一瞬间，沐紫凝甚至以为自己到了冰寒的羽境，但此处与羽境全然不同。

脚下是一条可供两辆马车并驾齐驱的宽阔道路，碎石子铺就，青石铺底，中间有白玉石拼成的云朵图案。随着碎石路延伸往前，可见一栋栋红墙绿瓦的建筑随着山势而建，九曲回廊连接着亭台楼阁，全都覆在厚厚一层白雪之下。巍然壮观，却因这雪而平添了几分趣味，柔和了几分肃穆庄严。

再一旁，有一片看不大真切的绯霞。因曾于雪山上遥望羽境的那一片梅林，所以沐紫凝猜测那也应该是一片梅林，只是那梅花的颜色较羽境的梅花淡上了许多。后来想到兰雉说过，这归云山庄庄主云擎苍最爱白梅，那这庄内栽的是浅色梅花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一眼观尽庄内大致，沐紫凝收回目光回头，更好奇的是身后会是什么。她记得刚才蒙眼进来时是下了几级台阶，便想身后理应是地势较高的山，但是奇怪的是，她却能感受到身后袭来的阵阵凉风，倒似是一片空旷之地。

这一回头，着实把沐紫凝吓得够呛。

别说山了，这背后竟是空无一物，只有大片的云朵漂浮着，而她们现在所站的地方，竟然是这路的起点，身后丈余即是悬空，视线所及之处全是滚滚云海。乍一望去，脚下就像一座漂浮的岛，凭空悬在了滚滚云海之上。

不自觉地往前走了一步，沐紫凝想确认一下这里是否真如猜想的那般漂浮在空中还是另有玄机，然而刚提步就被兰雉给拦住了。“来者是客，我们不会限制公主殿下的自由，公主若是感兴趣随时都可以来此处赏景，但现在还是先去见见庄主吧！”说罢，又转向莫扬。“他已经等候多时了。”

不知为何，每当兰雉提起庄主的时候，都会有意无意的将目光投向莫扬，也不知道是在暗示什么。不过既然他说了随时都可以来，那沐紫凝也没必要急于这一时，遂将脚收了回来，跟在他身后朝不远处的山庄走去。

随着这条碎石路往前，沐紫凝打量着道路两旁的小叶女贞，发现除了罩着雪层外与普通景观并无不同。前行十余丈，一座白玉石坊横架在道路之上，边上雕刻着复杂繁琐的重叠云纹，牌中刻遒劲的四个大字：归云山庄。

终于，还是来了！

进了山庄，里面又是另一番天地。不如远观时那般恢弘壮丽，置身其中反而有种江南烟雨小家碧玉的柔美。碎石铺地交错延绵，两旁缀以各种青绿，只是都是些沐紫凝叫不出名字甚至未曾见过的稀罕植物，再无外面所见的小叶女贞。而在各种青绿间隐着曲折廊坊，或是梅花点点，亦或是那探出一角的飞檐。碧溪青葱，随山势傍着由上而下的流水潺潺，遇冷气腾起苍烟袅袅，如仙境一般。

果然，她还是小瞧这归云山庄了。仅观庄内景观，不管是设计搭配之精巧，还是建材点缀之合宜，都是皇家园林所不能比的。当初沐紫凝一直认为皇家的必然是最好的，如今才知道是自己鼠目寸光了。

无声唏嘘，沐紫凝将目光转向莫扬，发现他一直望着远处的一片青松林出神，便想他是不是想起了当初在雪原松林被追杀一事。

“就是那儿？”沐紫凝低声问道。见莫扬点头，未再多说，只是轻轻握住了他垂在身侧的手。

又往前行了一段，此时那些跟随他们一起回庄的白衣剑士已经退下，一行只有他们三人。过了几道蜿蜒的回廊，又上了几段台阶，三人来到一处大殿，殿前悬着乌木牌匾，上书无心殿三字。殿中两侧燃着青铜鹤烛，烛光呈阴柔的蓝色，倒将光线衬得比外面还暗了些。重重白色纱幔随风微微摇曳，平坦了几分神秘之感。殿前设一厚重桌案，所刻花纹仍旧是重叠的云纹，倒真是时刻点明‘归云’二字。

沐紫凝她们进去的时候，大殿内空无一人。之所以这么说，并不是因为她没看见人，而是内力积淀到了一定境地，哪怕不用眼睛看也能感知到有没有人的存在。可是下一刻，不及眨眼的时间，当突然刮起的劲风掀起桌案前的白帘，一个人就这样出现在了桌案前。

如果说刚才那里就有人，但却未被沐紫凝所察觉，由此可见对方的功力之高深。另者，如果刚刚那里没有人，而是在风起帘动时才有人出现，那此人的实力就更是恐怖了。

而这，还不是最让沐紫凝震惊的。

当桌案前的那个人抬起头直视下方的莫扬，当他披着那一身华贵神秘的紫走到沐紫凝面前，当……他拉近距离几乎将脸与莫扬贴在一起，那一刻，沐紫凝真切的听到殿内的空气凝结成冰的声音。

“……下去休息吧！”什么都没有说，云擎苍只是望了莫扬好半晌，然后说出了这么一句。

殿外走来一个身穿白裙的年轻女子，面容姣好，却没有丝毫表情。朝云擎苍欠了欠身，之后便领着莫扬和沐紫凝下去了。沐紫凝想，这个时候莫扬肯定有很多话想问，所以才会一连三次停下脚步。可到底他还是什么都没有问，只留下一个让人心疼的背影。

沐紫凝走在他身后，寻思片刻后回头望了兰雉一眼，然后跟上去握住莫扬的手。

“是天意吧，竟然就这样让她找到了他。”望着莫扬远去的背影，云擎苍低低叹道。兰雉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了出来。“她真的会来吗？如果她来了，你……能忍心下手吗？”

他是个温柔的人，也是个善良的人，这一切都不是他所想，而是命运逼着他一点点走到了这一步。他的擎苍，其实跟那个人有那么一点点的像。只是那个人恋的是这苍生，而擎苍恋的……

“为什么不呢？”云擎苍收回目光朝兰雉宽慰一笑。“我说过，就算是错了，也只能一直错下去，再难回头，也回不了头了。”

云擎苍的话并没有让兰雉的心安定下来，他怕，怕他在这最后关头退缩。这本来就是他的东西，没有人能夺得去，也没有人有资格叫他还回来。

“这一趟辛苦你了，下去休息吧，其他事我会安排。”拍了拍兰雉的肩膀，云擎苍负手走向殿外。无心殿位于半山之上，居高临下可以俯瞰大半个归云山庄。袅袅云雾中，这片净土似定格在了这天地间，千百年如一日。他突然觉得累了，觉得枯燥了，一日梦中，他竟梦到这归云山庄被笼罩在滔天火光中。他本有能力挽救这一切，可他却什么都没做。

火光中，他听到兰雉在问为什么……

兰雉，如果这是你要的，那我便为你守着，哪怕我真的倦了……梦醒了，归云山庄一切如旧，永恒得叫人心生厌倦。世人眼中如神仙之境一般的地方，连皇家园林都比不过的地方，他却从来未曾在意过。他在意的，永远只是那个人罢了！

无心殿中，兰雉没有离开，却也没有靠近。他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云擎苍的背影，看着他将那片紫色穿得超凡脱俗恍若谪仙，看他带着与莫扬九分像的面容注视着他们颠覆一切得来的胜利，心突然就空了。

他与他自幼相识，如今已有三十余载。他曾说，兰雉，今生最懂我的人便是你了。所以，当他不服老庄主的偏心而心生愤懑，他是第一个站出来说‘擎苍，我会助你’的人。可是，他的擎苍好像有些踌躇了，他是不是在想，兰雉啊兰雉，当初你为何要助我？

兰雉想，是不是他从来就不曾懂过他……不，不会的，他永远是那个最懂擎苍的人，没有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