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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不顺归途（第1页）

暮光渐散，夜空如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罩住了整个世界。没有星子，初出的半月周围笼着一圈微红的光晕，不仅单调，更颇有几分诡异。然而，就是这么单调的夜色，却因为沐紫凝的存在而让莫扬感到了别样的诗情画意。

莫扬没有留沐紫凝吃晚饭，一是因为大宝的‘扫荡’以至于家里已经没有了可以用来招待客人的东西，二则是天色太晚，她一个独身女子在这儿确实于礼不合。因此，莫扬提出送沐紫凝回去。也就是这时，沐紫凝才坦言她住在国安寺里，以及明天一早就会起程远行。至于去哪儿，又是去做什么，沐紫凝没有说，莫扬也没有问。

有多少话，是因为自己的矜持想问而没有问，想说而没有说？又有多少人，是因为自己的固执想留而没有留，想跟而没有跟？这么浅显的道理，莫扬怎会不懂？可是，就是这么浅显的道理，又有多少人明知而故错？

去国安寺的路上，莫扬牵着虹霁，虹霁驮着沐紫凝。二人一骑在一盏灯笼的引领下安静的往前走，谁都没有说话，沿途只有规律的马蹄声和呜咽一般的风声。

这一夜，风大得出奇，连灯笼里的烛火都被吹得忽明忽暗。沐紫凝跨坐在马背上，能清楚眺望到远处翻涌的滚滚云海，加上那一轮泛红的月亮，更是让她的心莫名的不安。本来今天一早就该离开阜阳了，但是因为偶然间得知了莫扬的心意，这才让她决定多留一天。

“你……明天一早就走吗？”沐紫凝正在想绫罗她们见她这么晚都还没回去会不会着急，耳边突然传来莫扬的声音。沐紫凝低头看他，只见他提着灯笼往前走，没有止步也没有回头，那声音也很轻，被风一吹便散了，以至于沐紫凝都以为是自己起了幻听，所以并未作答。霎时，风愈疾，吹云蔽月，沐紫凝回头看了眼远处南溪村的隐隐灯火，突然抚了抚马脖子让虹霁停了下来。

“嗯？”莫扬回头，不解的望着马背上的沐紫凝。

“你回去吧！”沐紫凝说着，顺着马脖子上的马羁将缰绳拉了过来。“这里离崇圣山已经不远了，我骑马很快的。反倒是你，你要是再不往回走，恐怕灯笼里的蜡烛就没办法燃到你到家的时候了。”

“没事儿，我送送你！”知道沐紫凝怕黑，莫扬便拒绝了她的好意。然而当他回头再想去牵马，却被沐紫凝躲开了。

“别送了，送千里，终一别，都是早晚的事！”沐紫凝故作无谓的说道，语调却低落了不少。莫扬愣愣的看着她，也不说话，让沐紫凝很不自在。但是，她还是强撑着迎下他的注视，直到莫扬将目光移开。

“嗯，你说的确实有道理。”莫扬拉长了声调，突然扯动唇角坏坏一笑，颇有几分放浪不羁的意味。沐紫凝见后一愣，然后同样以笑容回应，却多了几分苦涩。而她不知道的是，其实莫扬心中也泛着苦，只是刻意藏了起来不想让她看见罢了。

“路上小心啊，要是明天你那俩凶丫头跑来鹭湾找我要人可就麻烦了，我可没办法赔她们一个如此好看的小姐！”离开前，莫扬半开玩笑的叮嘱沐紫凝一路小心，本是意在以这种幽默风趣的玩笑来减轻分别的忧伤，却不料沐紫凝闻言，笑容顿时一僵，之后便骑着马走了，再也没说一句话。

沐紫凝没有告诉莫扬关于鸳鸯的事，一是因为没必要，其二则是不愿意把伤痛轻易展现给别人看。那些心里的痛，就好像是身上的伤口，虽然会结痂，虽然痂会掉，但是却会留下丑陋的伤疤。这些疤对自己而言虽然意味着曾经的苦痛，但是对别人来说，就会显得很丑陋。

沐紫凝不想让莫扬看到自己身上丑陋的伤疤，她想永远作他心里那个‘好看而又多管闲事的姑娘’。莫扬不明个中缘由，自然也就不知道沐紫凝的表情突变究竟为何。

看着沐紫凝的身影愈渐模糊，飘散在风中的马蹄声也渐行渐远。莫扬笑着安慰自己：起码有过遇见！

是啊，哪怕没有结果，哪怕从今以后天各一方，哪怕再见之日已遥遥无期，但是，起码曾经遇见！没有早没有晚，刚好遇见，并且共同走过了那么艰难的一段。

想通了这一点，也就卸下了对结局的执念，莫扬的心顿时轻松了不少。提着灯笼往回走，感受着迎面吹来的劲风，莫扬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就在这时，一个模糊的人影突然出现在前方路中央，吓得莫扬顿时一愣，后脊梁随之漫过一阵寒意。

“谁呀？”天色太暗，那个人影只能看到一个隐约的轮廓，而且定在那儿一动不动，莫扬便想会不会是自己看错了，于是大着胆子往前走了两步，同时将灯笼伸了过去。就在这时，只听得“咻”的一声，灯笼应声而灭，四周瞬间被黑暗淹没。莫扬心惊，出于本能转身就跑，岂料刚跑出没几步，那黑影便到了身前。此时，莫扬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可是借着月光望向那步步逼近的黑影，竟还是漆黑一片……一直缓缓前行而没有策马狂奔的沐紫凝突然回头，只见身后的路在月光的照耀下泛着朦胧的白，没有任何黑影光点，一直延伸到远方。心里泛滥的不安骤然增强，沐紫凝犹豫的调转马头，最后还是往鹭湾方向快速奔去，并且一路呼喊着莫扬的名字。要知道，这可是一条笔直的马路，她走得慢，莫扬徒步的速度也不快，按理说只要回头就应该能看见灯笼的光。可是，她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隔着这么远都还能看到南溪村的灯火，没理由看不见莫扬。沐紫凝如是想着，一路狂奔一路喊。可是最后，哪怕她已经跑到了这条路的尽头，再往前就是南溪村了，却还是没有见到莫扬，一路呼唤也始终没有回应。

沐紫凝不相信莫扬的脚程能比虹霁还快，而如果他在附近只是没有在路上，那也一定能听到她的呼喊。可是，没有回应。对此，沐紫凝只有一个猜测：他出事了！

赶紧掉头奔向与莫扬分开的地方，夜色正浓，沿路两边又都是大片的草地，以至于沐紫凝已经无法确定具体是在哪里和莫扬分开的。无奈之下，沐紫凝只好选了一段路作为搜索范围，然后下马掏出火折子借着微弱的光线寻找着蛛丝马迹。然而，火折子压根儿无法抵御强劲的夜风，一阵风过便灭了。这下，沐紫凝彻底乱了方寸。极目四望，到处都是黑漆漆的一片，沐紫凝眉头紧锁焦急万分，却只能沿路呼喊着莫扬的名字并期望得到回应。

不过，虽然没有传来回应，但是却让她找到了方向。原来，沐紫凝一路喊一路走，一不小心踢到了一个圆形的东西。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只灭掉的灯笼。沐紫凝弯腰捡起，很快便认出是莫扬的灯笼！

灯笼里的蜡烛已经灭了，但是还能用，沐紫凝便用火折子重新将它点燃用来照明。不过提灯笼的时候，沐紫凝却发现这灯笼的提杆少了一截。断痕很新，应该是刚断不仅。而最后，沐紫凝在距马路一丈有余的草地里找到了那截断掉的提杆。而这截提杆旁边，竟有一道踏草而行的印迹。

对于这道突然出现的印迹，沐紫凝有那么一瞬的疑惑，但很快就想通了。很显然，对方刻意不在马路两边留下脚印是为了不让人追到其行踪。但是却因为功力不济，并且负重在身，所以仅能跃出丈余。因此，也只有那一丈之地没有脚印。

计谋虽然浅显，但用处却不小。在这能见度甚低的夜里，要想看到一丈之外的印迹也实在不易。若不是莫扬有意将那截断掉的灯笼提杆插在草地上，沐紫凝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发现这条印迹。不过既然发现了行踪，那一切都好办了！

印迹很明显，一路往前延伸，沐紫凝循着这条印迹追过去，虹霁则跟在身后亦步亦趋。追踪的途中沐紫凝心想，根据那跃出的距离，很明显对方武功在她之下，更何况近期她勤加练习，功力也有所精进，再加上有虹霁帮忙脱身，所以也就有恃无恐了。另外，如果那人果真带着莫扬，那他的速度肯定快不起来，只要沿着这道印迹，就一定能追上。然而，沐紫凝怎么也没想到，这条印迹竟然会突然断掉。

说是突然断掉，是因为一直往前延伸的印迹突然就没有了。没有刻意抹去的痕迹，也没有地方可以躲避，就好像有人走到这儿突然就消失了。为了防止对方故技重施，沐紫凝又以印迹消失处为圆心，查看了附近三丈之内的地方，却始终没有发现异常。

“难不成……真是突然消失了？”沐紫凝想着，心里不免瘆得慌，后背也一阵阵发凉。呜咽的风声像极了鬼夜哭，还有头顶那轮红月亮，照得这片草地愈加诡异了。

不过，沐紫凝心里虽然害怕，但还是没有就此放弃，仍旧到处走着转着，寻找着呼喊着，不知不觉竟离印迹消失处好远了。不过奇怪的是，一直跟在她身后的虹霁这会儿竟没有跟上来，而是站在她身后不远处，身子虽朝着她，头却转向左边，不知道在看什么。沐紫凝循着虹霁的视线望去，并未看到有什么异常之处，便回过头去牵它。

“什么都没有啊，咱们走吧！”沐紫凝说着，之后便转身离开。然而刚走出几步，沐紫凝却骤然转身，不知何时出现在手中的金针电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