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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青林听完不胜唏嘘感叹,心道:原来大户人家是这般的脆弱,说败便败了。这甄家是如此,自家的国公府又何尝不是如此。自己好歹还过着平安的日子,比那个可怜的英莲姑娘强多了。这样一想,他的心情终于慢慢平静了下来,然后用心地背起了那首《青玉案?元夕》。他天分不错,加上用心背诵,短短的一首词几下子便背下了。
他心里到底还是惦记着床第之事,一旦背下了词便催着姚舜英睡了。糯米做的汤圆极不容易克化,姚舜英觉得肚子还饱饱地,“运动”一下也好,于是欣然同意。两口子全身心地投入那灵与肉的结合当中,直到兴尽力乏才沉沉睡去。
过了元宵节,二房也开始挖屋场了,自家兄弟不用说该无偿地提供帮助。蓉娘的产期该在三月,随着月份越来越大,她的肚子也开始大得吓人起来。但凡一听到人家说她的肚子大孩儿肯定也大蓉娘便担心,当年吴氏产子结果血崩而亡的惨状她还历历在目,吴氏不是头胎都那么凶险,自己这可是头胎,到时候会不会跟吴氏一般一尸两命。
因为担忧害怕晚上睡觉都睡不好,麦二郎家的人担心不已,祖母婆婆嫂子轮番抚慰还是收效甚微。然后今日早上不知道是怎么了,居然连饭都不想吃了。麦二郎没法子,只好飞跑着来请姚舜英去劝劝蓉娘。姚舜英听到这事也很担心,产妇若是情绪不稳胎儿也会躁动不安,极容易早产。麦二郎来的时候她正端着碗吃饭,得知此事急慌慌扒了几口便赶去蓉娘家。
几日不见蓉娘神色大变,看着憔悴不堪,脸色苍白眼窝深陷,姚舜英又是心疼又是担忧。蓉娘一看到姚舜英便眼泪汪汪地拉着她的手道:“我知道我不该乱想,可我就是忍不住。英娘你不知道,我昨晚居然梦到了三婶,她浑身是血抱着个死婴儿冲我笑。边笑边说‘给你。你儿子,好好接着。’我醒过来的时候真是怕极了,可又不敢跟你姐夫说。人家都说难产而死的鬼是厉鬼,极喜欢寻找替身,你说我是不是过年的时候被三婶的魂给缠上了?”
姚舜英真是哭笑不得,这都是些什么谬论,什么厉鬼缠上之类的。不过这个时代的人都相信这个,若是自己说什么无稽之谈迷信什么的姐姐肯定不信。为今之计只有努力开解她打消她的顾虑了,于是苦口婆心地在蓉娘耳朵边唠叨。
她说吴氏当初之所以会难产是因为她平日里就好吃懒做,孕期更是变本加厉一味馋嘴胡吃海塞。又借口身子沉重懒得动弹什么活儿都不做,那样不难产才怪。而蓉娘自己虽说不下地。可家里做饭扫地喂猪搓洗衣衫什么活儿都干,不停地劳作难产的可能性不大,根本不用担心。说了好一通才让蓉娘放宽了心,终于有心情吃饭了。连着几天天气晴好,加上田青林帮着二房挖屋场,姚舜英只要做一个人的饭便够了,闲得发慌便每日都去陪蓉娘。
蓉娘虽说当时心里好受了一点。可后来又说若真是吴氏想寻自己做替身,那自己还是难逃凶险。很明显她这是心病,心病还得心药医。没法子,姚舜英只好将蓉娘梦到吴氏以及心头的恐惧说与麦二郎的母亲还有祖母听。麦二郎的祖母听说后大惊,将蓉娘叫过来责备道:“你这孩子既然梦到了那样不好的东西怎么不早说!”蓉娘不好意思地道:“孙媳妇是想着这毕竟只是梦,说出来怕你们笑话我胡思乱想。再说她毕竟是我三婶,我觉得不好说。”
麦二郎的祖母道:“孙媳妇肯定是前番回娘家拜年的时候撞上了那脏东西!你好生想想,你有没有弄过她的物件或者是碰到过什么奇怪的东西?”
蓉娘低头想了想:“菊娘非要我给她梳头发,然后她回房里寻找堆花。因为柜子高她拿不到我便拉着我去给她拿。嗯,我取花的时候将以前三婶的针线包包碰了下来,丝线顶针什么的散了一地,那是祖母特地收拾着准备留给菊娘做纪念的。然后,有一日晚上我上茅厕,隐隐约约看到西厢房角落里有道影子在晃,不知怎么的我一下想到三婶死时候的样子,心里怕极了,赶紧飞跑着进了火塘。”
“那就是了,你是碰到她了。”麦二郎的祖母不由捶着膝盖怒骂道,“真是可恶,她自己生孩子生不出伸腿走了,又不是谁害了她,怎么来寻小辈的晦气!听说这女人活着的时候不得人心,这走都走了还要祸害人!好孩子别怕,我这便叫你婆婆去半坡庵请静虚师父来做法事赶走她。”
停了一会老人又说到:“光咱们家做法事还不够,得告诉你祖母在你娘家也做一场法事。这种脏东西最是执着厉害,她既然生了这种恶念,此番害你不成难保她往后不害你妹妹。”
姚舜英听到后心里很不以为然,赶紧道:“不用劳烦我祖母了吧,她既然被赶走肯定不会再来了。再说她真要害人,自从她没了之后我们娘家可是有三个人平安生下孩子了,也没见她害她们几个啊。尤其是我们新三婶,照说应该是她最恨的人了,要害人头一个也该她倒霉,可人家不是极其顺利地生下了六郎。”
麦二郎的祖母摇头道:“你们年轻孩子知道什么,这种脏东西一般是不会害自家人的。因为她有时需要自家仙逝的祖宗保护,她害自家人那是自断后路。而你们这些嫁出去的女子不归那些祖宗庇佑,她要害你们倒不是不可以。”
老人神态间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严肃认真,姚舜英没话说了。每一个地方有每一个地方的地域特色风土人情,这种说法既然能流传那么久,肯定是得到了大家的认可的。既然自己都能从二十一世纪穿到这遥远的古代,那么鬼神之说存在与否谁又能下定论呢,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做法事就做吧,权当求个心安。
麦二郎当天便去李家庄告知李氏此事,李氏得知此事大为震惊,王氏更是急得眼泪都出来了,两个人将吴氏好一通咒骂。李氏当即告诉麦二郎让他请静虚师父在田家做完法事跟着来李家庄自家做法事。不知道是真有厉鬼缠身之事还是蓉娘多虑闹出的事情,反正自从尼姑静虚来家中做了法事之后蓉娘便吃得好睡得香,一门心思地等着孩子降生了,田家人和李家人都松了口气,此事算是揭过了。
不想田青林听说此事后却落下了心病,晚上一歇下便抱着姚舜英叹气,担心她遇上这样的事情,担心她难产,甚至还想着不去跑船就在家里守着媳妇算了。姚舜英被这厮的唉声叹气愁眉苦脸弄得只差没暴走,这人真是可恶。自己这个孕妇本来想着生产就害怕,他这个孕夫倒好,不但不想着法子抚慰自己,还在这里增加自己的心理负担。
这天晚上洗脚上床,这厮又开始祥林嫂一般地道:“英娘,你说我要是去跟吴老板说今年不替他跑船了他应该不至于生气吧。”
姚舜英忍无可忍,怒道:“这正月眼看就要完了,你这时候撂挑子跟人家说不去了,你让人家上哪里寻找合适的人?寻不到人误了买卖你说作为一个生意人吴老板会不会生气!他一生气会不会在吴家堡在其他买卖人面前说你的不是,往后人家再有什么挣钱的门路,你说人家还会不会喊你田三郎?”
田青林不得不承认小媳妇说得有道理。姚舜英又道:“孔夫子说过‘人无信不立’,《论语》里头也有这样的话:言忠信,行笃敬。这些话你可是都跟我学过并且背过的,难不成你只是背下来哄我开心的。这都是做人最基本的道理,咱们平日里得遵照执行的。你答应了人家吴老板,男子汉大丈夫当言而有信怎么能出尔反尔。”
田青林讷讷道:“我知道男儿说话当一口唾沫一口钉,可我不是放心不下你嘛。”姚舜英不满道:“放心不下我放心不下我,你这会子想到这个了,夸海口今年给婆婆上交十五两银子的时候做什么去了。再说有什么放心不下的,我有祖母婶婶她们照顾。你在家里难不成我生的时候你能替我?别忘了你当初是如何雄心勃勃地说服我和公婆,我又是如何为了你大力游说我祖父祖母,叫他们同意我三叔跟你一道去的。结果到头来你想打退堂鼓,你让我三叔跑船的时候如何跟人家吴老板打交道?”
一番话说得田青林哑口无言,此后直到动身都没再提此事。不过他终究还是被吴氏的惨死和蓉娘被她闹得不得安生这两件事害得心头留下来阴影,再三嘱咐姚舜英别学蓉娘,但凡有点不舒服或者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一定不能瞒着不说。还有最后个把月还是不要住在李家了,万一提前发动可就不好了。那里毕竟发生过吴氏难产事件,兆头不好。
叽叽喳喳絮絮叨叨,姚舜英的耳朵都听出茧子了。她觉得这厮真是好笑,因为按照当地风俗,出嫁女不叫在娘家生产。自己真要提前发作,祖母便是抬也要吩咐几位哥哥将自己抬回来生。不过分别在即她也不想跟丈夫争论害得他带着不好的心情去跑船,无论丈夫说什么她都一味点头说好,先把这唐僧附体的田某人打发走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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