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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神犀利无比,面上却好似平静如水,与之前几人被带来见过了卢家二奶奶的情形,何其相似。正如自家老嬷嬷常常念叨的一般,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想到这里心中难免一紧,还记得来时自家太太可是有言在先,倘若侍候好了,回家后自然得了一个升等的名额,可一旦出了偏差,怕是再回不了正院当差。自己几个又都是太太年前才买了回家的,与原先那几个陪嫁丫鬟更是不敢比,心里寻思着越发不是滋味。
低眉信手哪里还敢反驳一句,只怕解释也是越描越黑,往后一段时日还是麻利干活才是正经。待安置下她们便出门而去的小娟再转回房内时,就见她们几个已是恢复了平静,皆是认真做着针线。满意地点了点头,也在一旁轻轻坐了下来,接着描起了花样子。
晚间摆饭后,略略与二奶奶提了一提下午的情形,也不禁低声一叹:“原想着表姑奶奶家也是知道这片的情形,可这会儿送了丫鬟来主子跟前服侍,却是未免……。”
“他们也是担心院子里人手不足,不曾想咱们一行人虽不多,可这箱笼却已是占了小半个院子。”抬头看了一眼西边厢房,不觉是笑着摇了摇头:“待明日表姑奶奶来,就让他们领了两个回去便好,若是不然还真太委屈了你们几个。”
二奶奶所提那桩,自然是晚间床铺分配之事。此番几乎将甘霖那儿的行李都带了来。东厢本就只有一明一暗,留出了大半间明的置放了张书案已是极限,哪里还够小娟在此歇下的。
原本想着刚才西厢两间,她与乳娘刚好每人分得一间住下。可哪里想到今日姚宏远匆匆赶来,又领了家中才刚调教好的丫鬟四个。这下可让众人犯了难,又不能直接打发人跟了他们家主子回去,可眼看着六个挤在一处,却不免有些为难。
“要不索性将书案搬来正厅里,也省得你来回挪动了?”待那头二奶奶吩咐了小娟,去外头多办几床被褥进来安置丫鬟们,这头自己抱着儿子进来的卢临渊,笑着摸了摸一旁正舒服挨着母亲,盘腿在榻上剥炒栗子的闺女。
伸手接过已是有些蔫蔫的儿子。低笑着亲了亲他的小脸蛋。忙又接了一句道:“我看还是等表姑奶奶来了。我与明说了就是,本就是自家亲戚,哪里还用拐弯抹角说话的道理。表姑奶奶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比起同咱们府里的魏大奶奶说话,更爽利些。”
这话倒是没错,若说自家这表姐原先就是要强的,而今改嫁与姚宏远后,更透着一份原先少见的活泼,就连自家兄长也曾为此感叹良久。就更别提舅父、舅母眼中那漫溢而出的喜色了,也难怪这些年来单是每逢年节里,给姚家新添的那对兄妹俩的好物件,就叫人看得瞠目结舌。
好在王家的表哥们,也都是真心疼自家这个妹子。从未有过丝毫的抱怨。也正因此京中知晓实情的人家,无不后悔自家当初怎么就没同这姚、王两家走得再近着些,指不定那片客栈修建之时,也好歹能参上一股,每年得分多少银子的红利哦。
然而他们都不曾想到,如今这明面上的三家合股买卖,实则已有一成半,入了皇家的口袋,只是对外万万不敢言明罢了。但对于这三家而言,每家固然少了这半成的股份,却在无形中多了一重皇家的庇护,才是那真正得意之处。
想到皇家之事,夫妻俩又不免提及了白日里的消息,待等哄睡了孩子们才在内室里歇下,却是难以入眠。索性翻身重新靠在了床头小声说话:“府里倒是无碍,老爷病情加重,大哥侍疾告假也是无可厚非。我只担心若真被那位夺了天下,这片产业即便不被强行易主,也是凶多吉少!”
“夫君的担忧也是不无道理,毕竟当初交出那一成半,已今在东宫掌握之中。若真是这位顺理成章登了大宝,倒是无碍,只怕田家示弱在先,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而故意为之。”
听得妻子之言,一旁的卢临渊不自觉收紧了怀抱,念叨一句:“好在咱们一家子都聚在一处,正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到觉着这外城反倒更为安稳些……。”
那旁叶氏,也已轻轻在他怀中点了点头:“真要是趁着皇上弥留之际,行出那等手段来,也并非容易之事,到底牵连众多。单说这五城兵马都指挥使,应该已是东宫那边的人马,就不知御前司与亲军司眼下的情形如何?”
说着又是幽幽叹了一声:“到底我们不在京中许久,这等之事又怎能与旁人说道,就连打探二字也是从不敢提及。”
想到刚才兄弟见面,饶是担心非常也不敢太过显露。当日若不是被严阁老逼得有些狼狈,也不至于就此一去便是三、四载,倘若留在毅州,至少还能方便来往京城,然而远在千里之外,也唯有望眼新叹的份了。
原本就因安顿丫鬟们,歇得有些晚了,又因白日那条消息,略有一丝不安在心头萦绕,怎能安稳睡去。这会儿才说了几句,就听见外头一阵脚步急促声起,原本只有三分睡意的两人,俱是不约而同看向了窗外方向:“好像出事了,都这般时辰了即便是哪家走水了,也不能惊动这许多人马。”
卢临渊一声才刚脱口而出,身边之人也已在黑暗中紧张点头:“刚才还提五城兵马司,只怕这会儿惊动得就是他们。亏得我们这片临近河岸,与那城门又远了些,如今只担心府里还病在床上的老人,莫要被惊着了才好!”本来这一世中,他们二人早已将两家的长辈视作了亲身,想到素日里婆婆的宽厚来,更是一阵担忧。
这般情形任谁都已是再无睡意:“哪曾想我们才刚入京一日,就被这连连意外所饶。”起身寻了外衣披上,就听着外头小娟也已俏声问道;“二爷、二奶奶如今可能点灯,还是让大家都守在屋内?”
“这丫鬟到是个临危不乱的!”一旁卢临渊赞了一句,就听二奶奶不紧不慢的安稳之声传来:“让大家只管歇着就成,就算无心睡眠也好歹养足了精神头,莫要惊慌这里可是天子脚下。”
就听得外头‘唉’了一声,便再无声响传来,黑暗中已是悉悉索索起身的卢临渊不免低笑:“到底还是我家娘子沉得住气,刚才那一句语气平和,即便是哪有些惊恐的,听后也必是安心了一半。”
“正院里无法点灯,去看看孩子们咱们就和衣在床上靠着吧。”听了妻子的提议,这旁也已颔首应道:“今晚也只有这般了,只怕白日里得了消息的人家,夜间又被这么一闹皆是无法安心入眠咯。”
果然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外院蔺管事就传来了确实的消息,皇上昨天夜里宾天了!
顿时让正用早点的两人定住片刻,待这旁抬头示意了一眼,老管事才继续道;“怕是宫中另有大事发生,只是……。”夫妻已是多少猜出了起因,小心嘱咐了蔺管事守住门户,近几日还是莫要出门为好。
素来都不曾隐瞒与他,今日之言更是格外不同,只怕也是那宫闱秘辛,想到这一层上自是连声告退而出。待出了二门后,才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内城的方向,低低叹了一声。心中已是隐约猜到了主子们着急回京的缘故所在,必是为了府中老爷的安危,毕竟身在庙堂之上一旦宫中有变,就是那顷刻之间!
不多时,就见姚宏远已是满面惊容地匆匆而来,此刻也不顾得拉表舅兄外书房说话,直接让丫鬟都在廊下守着,便与他夫妻二人说起这要紧之事来:“子时二刻皇上宾天,未及丑时那位就押送去了北面封地途中。”
“那位不是接了圣旨才在月前赶来侍疾的……?”几个转念夫妻俩已是颇为错愕地对视了一眼,这是以侍疾为名引了那人来京,还是其中另有隐情在?
感叹良久后,却见一旁的卢临渊缓缓颔首:“这等宫中秘辛还是不知为妙,我等既非勋戚,又参与党争还是远着些,才是正经。”恍然间却是苦涩一笑:“倒是昨日咱们冥思苦想的应对之法,却是派不上用处咯!”
待送走了姚宏远后,两人更是低声摇头:“还真是雷厉风行,虽不知究竟是他们兄弟二人,谁先动的手。然而能这般地安然交替,与我们普通之人而言,却是再好不过的。”
这旁二奶奶也是附和连连:“东宫到底是储君,能由他即位自是再好不过的。如今就算直接回去府中,也是无碍。怪只怪那位严阁老选错了队伍,此刻怕是自身难保,又何来追究一说!”
妻子的话语刚落,就见他已是长身而起,深深吐出一口浊气,舒展眉头道;“果然是再好不过之事!我卢氏一门本是历代纯臣,而他家如今已是上田家的贼船,却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咯!”
去了内室抱了女儿,骑在肩头便欣喜万分地出了内院,此刻外头不好瞎逛,但客栈自带的庭院,去去倒也无妨。见二爷亲自领着一家子径直往外去,老管事已是疾步跟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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