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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高家,高学成跟高以正去府里赶考,高以直带着媳妇窦娇娥在镇上治病,高学解则又去了莲花乡,原来他给女儿看中的那个夫婿也去参加县试,在城里头听说了高家的事迹,简直是臭不可闻,回家之后便跟父母说了,说什么也不愿意在取上清河高家的女儿,他父母也派人出去打听,这一打听不要紧,高家的事早经过赴考的学子们传遍全县了,顿时又息了跟高家做亲的念头。
高学解跟周老爷本来谈得挺好,有县试之后,便让媒人上门提亲的意思,哪知等到人家去了府城还没消息,他也顾不得作为女方要矜持了,主动跑去打探消息,得知缘由之后,差点把鼻子给气歪了,赶紧又去跟那位退休了的御史老师吹风,拐弯抹角去做工作。
因此这些人都不在家里,穆云翼砸了高以直的东西,也没人替他出头,高学信两口子是个蔫坏的,也不敢跟穆云翼刚正面,只佟氏低声咒骂了几句,把高以直的东西收拾回房去,本来想等儿子回来之后再想办法,哪知道第二天女儿的对象上门了。
却说高家大丫头高以恬今年已经十六岁了,属于大丫头了,之所以这么大了还没有过门,主要是高学信想等自己考中秀才,好给女儿寻摸个条件好的,哪知这次县试失利,女儿也是不能再拖下去了,因此镇上的张媒婆过来一说,他们便同意了。
男方姓姜,住在镇上,跟高学辞做邻居,家里开着油坊,又有百亩良田,家中只有一子一女,条件是顶好的,小伙子长得也是英挺俊朗,又跟高以恬同岁,极是般配,这次也是去参加县试,结果没能通过,便起了成亲的念头,高学辞从中拉线,对方便来相看,一来二去的就成了。
双方已经定亲,庄稼院里头没有那么多的讲究,这姜瑜隔三差五就带着东西来高家,他是真喜欢高以恬,高家人不管男的女的都不难看,高以恬又是真应了一个“恬”字,文文静静的,极为淑□□雅,又会做针线活,亲手给姜瑜绣了荷包、扇套,还在花大婶子的指导下给他纳了一双鞋,姜瑜把一颗心都用在这里,每次进院来都拎着鸡鸭鱼肉,把高学信两口子喜得合不拢嘴。
这天姜瑜又来高家,手里提着一罐子豆油,他是真的喜欢高以恬,虽然现在不能跟佳人独处,到底能见个面,说说话,也就心满意足了。
进屋便发现一家人都阴沉着脸,跟他说话,也是强颜欢笑,便问缘故,高学信两口子也是不省事的,有心让未来的姑爷给自己出气,便添油加醋地把穆云翼的事情给说的。
姜瑜顿时火冒三丈:“这还了得了!就没有王法了么?二哥哥不在家,也不能任由几个小崽子欺负到咱们的头上来,高伯父你别管,看我去教训他!”
他有心在心上人面前表现一番,去厨房提了一把菜刀,就跑去三房屋里,只见破门烂闩,满屋空旷,并不见一个人影,便又出来问:“他们现在何处?”
高学信得意洋洋地用手往西边一指:“就在那院里住着呢!”
姜瑜拎着菜刀,大步流星往马家走来。
再说穆云翼这边,方用碎石在马家前院后院围了地面,铺上肥土,将泡过的西瓜种子种下育苗,这天刚刚发芽露头,他带着高以纯和高以清一边补苗浇水一边教他们背诵千字文,每被送一句,他就用树枝在地上写出来,让他俩照着书写。
忽然马家的柴门被人一脚踹开,紧跟着一个生龙活虎的小伙就从外面冲进来,手里提着一把菜刀,怒气腾腾地问:“哪个是叫元宝的?”
穆云翼条件反射地回了句:“我就是!”
“打得就是你!”姜瑜抢步上前,伸手过来揪穆云翼的头发,穆云翼赶紧往往屋里跑,双方差了五岁,他哪里跑得过人家,被人家两步赶上,伸手揪住衣裳,倒拽回来,“□□崽子你不是会拿刀砍人么?给你能的,来咱俩较量较量,看看谁的刀更快些!”
实际上他也没想把穆云翼砍死,只是要教训他一顿,好在心上人面前长脸,因此并没有真的直接用刀砍,而是一路拖着往院外头走,掼在马家院外,用菜刀一指:“从这里给我爬到那院去,给高老伯磕头赔罪,要不然今天把你脑袋砍成两个瓢回家舀水!”
高以清在第一时间就吓哭了,九岁的童子音瞬间划破天空,传出老远,高以纯则跑到厢房里头,抄起一把镰刀,紧跟着追出来。
穆云翼被衣领勒住脖子,坐在地上咳嗽,心里头疾速盘算,他看对方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这个岁数的男孩子是下手最没有顾及的,他记得,上学时候,从小到大,初一要打一场,高一要打一场,新同学刚到一起,都得分出个高低上下来,以后好相处,尤其是高中生打架,多是群架,又狠有凶,他还清楚地记得上高中时候,有一次班上两个同学打架,叫了三车的校外人,互相火拼,当场就用刀捅死了一个,另外两个送到医院也没救过来,紧跟着都死了。
半大孩子刚接触社会,人生观价值观不成熟,经常为了一句话,逞一时之勇,下手没有轻重,他拿刀砍高学证,能把高学证吓住,现在要是拿刀砍眼前这人,非但吓不住他,弄不好小命还真要交代在这,况且他当初跟高学证拼命,是因为自己一无所有,除了拿一条命去拼,也没有别的法子,要不然就会被人逼到死路,而如今自己虽不说家大业大,倒也有些积蓄,在县城里也算得上是中等的小康之家了,犯不上再跟人去拼命,况且当初他和商益能杀了一条恶狗,如今却不能跟高以纯杀一个活人。
他坐在地上咳嗽不止的功夫,高以纯拿着镰刀出来了,穆云翼赶紧说:“以纯哥,你别过来!去把里正、治保都找来,就说有人来抄家灭门,当街行凶要杀我!”
“□□崽子你说什么呢!”姜瑜一脚踢在穆云翼左肋上,把他踢了个跟头,又举起菜刀,作势要砍。
高以纯本来已经在犹豫,要不要去找里正,这时候看到姜瑜举刀,以为他真要砍人,一个箭步窜过去,举起镰刀就往姜瑜脖子上割,过去高家地里的活都是他干的,割麦割草割秸秆,还要上山砍柴割树枝,镰刀用得极熟,这一下要是真割中了,即便不能真把姜瑜的脑袋割下来,对方也再休想活命。
姜瑜看他过来,一声怒吼,仗着身高腿长,抬起脚踹在高以纯小腹上,当场就给踹成滚地葫芦,手里的菜刀也顺势真地砍了下去,穆云翼躲不过去,急忙用左臂一挡,刺啦一声,袖子被划出一道口子,鲜血也涌了出来。
“啊!”一声女人穿入云霄的尖叫,马家对门的老赵家媳妇正端着一盆水出来浇菜地,见这边打架,动了刀子见了血,立刻吓得盆都掉在地上,歇斯底里地大声尖叫:“杀人啦!杀人啦!”
穆云翼趁着姜瑜一愣神的功夫,顺地滚到一边,高以纯提着镰刀还要往前冲,被他拽住:“以纯哥,带上小五,咱们快跑!”
到了院里,拉上哭得泣不成声、也去屋里找了把菜刀的高以清,穿过马家堂屋,直接从后院穿过去,顺着小路一直跑到村西,来到牛老四家,牛老四下地干活了,他从荷包里拿出一块碎银子,大约有两三钱重,递给牛老四媳妇:“四婶子,快去找四叔回来,送我们去县城!”
牛老四媳妇接了银子,让自己婆婆在家看着,自己迈开一双小脚,飞快地跑下地去找丈夫。
“元宝,你伤得怎么样?”高以纯把他胳膊端过来,见上面一刀两寸多长的刀口,几乎见了骨头,鲜血不停地往外涌,也吓得脸色惨白,赶紧把袖子扯下来,给穆云翼包扎。
穆云翼只觉得整条左臂都麻木了,又急又怕,也感觉不到疼痛:“这个能止住血就好,以纯哥你去大门外头看着去,要是那小子再来,咱们还得赶紧跑。”
幸得姜瑜没来,不大会功夫,牛老四和媳妇风风火火地回来了,他们得了银子,又见穆云翼这般,也不多问,立刻牵出牲口,上了鞍套,穆云翼三人跳上车,牛老四一扬鞭子,骡子四足发力,拉着车迅奋力向前驶去。
不多时便出了村子,见姜瑜始终没有追上来,穆云翼方才松了口气,他看出刚才那个小子是个愣的,动起手来,说不定真把他一刀砍了,就算事后让他赔命,也是冤枉死了,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自己现在不像刚来时的那样一穷二白,也穿上鞋了,再跟人过招,可不能像原来那样拼命了,他任由高以纯帮他重新包扎左臂的伤口,右手弹了弹高以清的小脸蛋:“都哭成小花猫了,砍得又不是你,你就哭成这样,将来万一你自己要是受点伤,还不得直接哭死了。”
高以清抽泣着:“要是砍了我,我才不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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