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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叫崖往事处(第2页)

第二天中午。我们赶到陈其家。可是,陈其的老伴已死去了二个多月了,未亡人接待了我们,我们说明了来意。他在给我们沏了二杯茶后,看了看小王的头说:

“象,象,是我老伴那样的病!”他说着,眼圈泛红,似乎泪珠在那里打滚。看了看又象想起什么,接下说:“老伴的病来的跷蹊,死得也快。是一个夜里发的病。那夜,她见一个凶老婆子,老远就冲着她说:‘我找你找了三千年,终于把你找到了!’老伴说:‘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呀!’那凶老婆子突然哈…哈…地大笑起来。老伴走近看到那凶老婆子面目狰狞,舞着半尺长的指甲。老伴見不对头,转身就跑说:‘婆婆我们往昔无怨,近日无仇,为啥跟我过不去?’那凶老婆子又哈…哈…地笑着:‘你就那么健忘?三千年前,你抢走了我的老公,还害死了我!怎么成了往昔无怨?今天我饶不了你!’说着气冲冲地从后面追来,说时迟,那时快,在将跳过水沟时被一把抓住。是抓在发髻上。因跑得快,冲力猛,向前一争扎,只觉头皮一阵撕裂疼痛,回头看见自己的发髻被抓走了,顿时哭将起来…醒来,原是南柯一梦。没想到第二天早上梳洗时头发眉毛尽皆脱落。……”他说到这里,哭了起来:“后来,我带她去了几家医院就诊,都断不出是啥病。不到二个月,便撇下我走了……”

毫无疑问,这次造访的结果是很糟的,没打听个子丑寅卯来,却在小王的心里投下了可怕的阴影。

一小时后,我们从他家出来,他送我们到家门口,擦了擦泪眼对小王说:“回去买好点吃吧,得了这种病是没…”他说到这里嘎然而止。我们知道他所要说的下文。在这种场合,说与不说同样会产生效果。当然他并非刻意,而是是农村民众中常见的,无意识的流露,我想责备他,却又没有责备的理由…我正想着,突然回身后传来陈其的笑声:

“哈……哈……我找了三千年,终于找到你了!我饶不了你,看你那里跑!……”

声音怪怪的,让人听了头皮发麻,我想陈其的精神可能有点问题了,也许他离他的老伴已不远了。

小王的脸色顿时苍白,浑身在微抖着,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淌了下来。我想安慰他,却说不出恰当的话来。

不过陈其老伴的病是三千年前情敌所致,虽属是牵强的演义,但从陈其口中说来似乎亦能自圆其说。今天小王秃头病的起因又会是怎样的呢?我怀着种种的疑问问他,他黙然处置。

“你的头发是怎样掉的呢?难道也有情敌不成?”我打着哈哈,半是想调节一下气氛,半是出于好奇。”

“哎,呀,你开……开啥……啥玩笑呢?”小王涨红着脸很不高兴。继而又流下泪来。我于心不忍,但又没有办法。

于是,在接连几天里,我都陪着小王到各家医院诊,也可能他真的气数已尽,阳寿当没,几家医院都没看出个名堂来。小王心烦,说不看了。死掉就让死掉,世上那有不死之人?活得长短,无多大意义。活着也是受苦、受累、受罪。

我隐隐预感到他正沿着陈其老伴的足迹在走。我甚至想筹划他的后亊,既是好友,追悼会是要开的,花圈和挽联也决不可少,还有悼词…等等,也算朋友一场。当然,能医还得医,有此想法也决非坏事。

我已记不清究竟是夏未还是秋初的一个不算太热的傍晩,落日的余辉给西边天上染上了一抹桔红色的晚霞。我和妻子坐在阳台上纳凉。腑瞰着落日的余辉烘托着的田野、村庄、及远处起伏连绵而神秘的“鬼叫崖”山麓。多少年来,在那里曾上演出一场又一场的神话故亊…

想着,想着,又想起了小王。情不自禁地长叹了起来。

“你这几天倒是咋啦?老唉声叹气的,难道我有什么不是,或对你有啥差池?……”妻子不高兴起来了。

“这跟你不搭介的,”我说。

“你说啥?二个人在一起生活,你整天唉声叹气,好象是我在欺负你似的,还说跟我不搭介……还有啥不好对我说的?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妻子越说越气,声高八度。

每当这种时侯,我不待她拿出看家的本领,便早早地缴械投降了。为着这种小事闹得不可开交花不来,往后的日子咋过?我装个笑脸说:“好了,好了,别生气,还不是为小王的病…”

“他的病关你屁事?他自己不焦急,你焦啥急?”妻子嘟噜着。

“你那能这样说话呢?一点同情心都没有。他不是不焦急,是没法子!”

“那你焦急,是有法子啦?”妻子余气未消,又钻起牛角尖来了。这样的事跟她是说不清楚的。

哎,看来小王来日无多了。这帮医生呀,怎么连啥病都诊断不出来呢?只是吃饭拿工资的角色……我心潮起伏着。

“这样吧,小王既到这步田地了,‘死牛当作活牛医’让我舅舅给看看,他是医生。省得人家说我没有同情心!”妻子唠叨着,对我刚才的责备耿耿于怀。

“在那家大医院的?”

“你要大医院?那让你失望了!他是刘庄赤脚医生老刘。”

各大医院的医生都奈何不了,一个赤脚医生能有多大能耐,他行吗?我肚子犯嘀咕了。

“如果不放心,那就别去看了。”妻子似乎看出我的心思说:“老舅可是出地‘香乌籽,老啦田韭姜’,他原是名牌大学高材生。毕业后任H地区医院的主任医师。后因得罪上司,因此,在反右时就让他解甲归田,回家务农。后来刘庄的党支部书记看他是个人材,就让他当上了赤脚医生。…有些病人连大医院都认为不治之症在他那里却治愈了。文革后落实政策,H地区医院要调他回去,县医院不同意说:‘他那么好的医术,你们能用,我们不能用?’乡卫生院听说县医院要调他去也不同意:‘县医院用得,我们用不得?…’舅舅却说:‘我那里也不去,那些地方我都生活过够了!这里的人们和我有感情,我欢喜这里。’话是实话,信得过就让小王去看看,能治好也未可知。”

有这样的机会自然也不会放弃,尽管是出脚医生,但却也是医生呀,而且他毕竟还是舅舅呢。

第二天,我和妻子陪着小王去了刘庄。

刘庄的医疗门诊部设在大祠堂的左厢房。祠堂的正殿作病房,里面住满了病人。

就诊的病人从四面八方慕名而来。有来自百十里外的各州、各府、各县人;也有来自咫尺天涯的本乡、本土、本地人。在祠堂门口排队着。他们有站着、坐着、有的干脆在地上摊了块布躺着;有老人、大人、和小孩。说话声、笑声、和儿哭婴啼、纷纷嚷嚷合唱着;刺鼻的药水味夹杂着汗臭屁臭到处漾溢着。我们挤过了人丛,穿过门外排着的一长溜就诊队伍,来到了左厢房。进了房门,只见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医师在给病人量血压。

“舅舅好忙呀!”妻一进门,早放开大嗓子。

“是妮子吗,可把你舅妈思念坏了!一结婚,就把我们给忘了,哎,人老了,不中用,你们也不来了。今天是啥风把你们吹来了?”

“怎么能忘掉您老人家呢?早就想过来,可就脱不开身。哎,你们一向可好吗?”

“好,好,我们都好!你今天……”舅舅边说边给病人量血压。

“你看,我只顾说,把他俩凉在一边了。来,我介绍一下,这是我爱人,那个是我爱人的朋友小王。”妻子指指我和小王又接下说:“小王得了一种病,大小医院都跑遍了,没看出个道道来,想请您老人家给诊断一下。”

“你们先坐,”他给病人量完血压,开了处方,未了又千叮万嘱:“安心静养,多吃芹菜,水果,洋葱,烟就别抽了,得戒掉,一抽烟血压马上就会上来……比上次好多了。”

那病人唯唯喏喏,千恩万谢答应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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