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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清婉闻言,皱眉不语,半日方才说道:“既要将这衣衫样式偷描出去,又要在外头重新缝了,又要沾上这些脏东西,再偷弄进宫来,藏进坤宁宫内。此事极需人力物力,非等闲人可为之。若真要查起,势必牵连一干人等。此事,本宫不能专断,还得禀告皇帝。”德妃听闻,顿时唬得面无人色,就要再跪下央求。萧清婉连忙使人扶住了她,向她说道:“你也安心,本宫既已知晓此事同你没有瓜葛,自然会向皇上说明,你不必忧虑。毒害东宫,里外勾结,此事非同小可,本宫不能隐瞒不报。这样,你暂且回去,将你身边服侍的人也仔细盘查盘查,看看有无不妥之人。本宫倒疑心,这衣衫的样式,想必是在你宫里时就被人偷了出去。”
德妃听皇后如此说,半晌才回过魂来。萧清婉见她这个模样,便换人上前,搀扶她出去,叮嘱她宫人好生送她回宫。
待打发走了德妃,皇宸贵妃忽又开口道:“妹妹,不如请王太医过来,与缊儿把把脉?”萧清婉转过身来,望着她说道:“姐姐的意思是……”皇宸贵妃接口道:“这人既要害缊儿,只怕不会只从一个地方下手。虽说缊儿如今看着安好,还是仔细为上。”萧清婉听说,连忙使了人去招王旭昌前来。她自家在炕床上坐了,抱着赢缊怔怔的出神。皇宸贵妃见状,便问道:“妹妹想什么呢?”萧清婉低声道:“正如我适才所说,要做到这些事情,绝非等闲人可为之。这宫里,除你我外,还有何人能有这样的能耐?”皇宸贵妃听毕不语,良久方才问道:“你倒疑心谁?”萧清婉沉吟道:“惠妃虽说多年无宠,又同家里断交已久,然而她究竟是林霄的女儿,这里头的事实在不好说。只是她如今被软禁宫中,宫室周围又有禁军把守,只怕也是有心无力。唐玉莲位份低微,却是唐徊秉的女儿,前番我亲手拆了唐万里的亲事,难保她家里不帮着她。还有几个,也是有些疑影儿的,却都不确实。说起来,还是这两人,最让我疑心。”
说话间,王旭昌便到了。萧清婉传他进来,笑道:“今儿招你过来,不为别的。太子身子有些不大好,请你给瞧瞧。”王旭昌闻说,自然不敢怠慢,就要上前服侍,眼见那小太子正在皇后怀里,陪笑道:“敢请娘娘放下小殿下,好让臣看诊。”萧清婉闻说,因着服侍赢缊的奶母宫人尽数被关,便将孩子交与穆秋兰抱着。熟料,这赢缊是个天生有些牛脾气的,又极黏人,眼看亲娘在侧,说什么也不肯叫别人抱。一到旁人怀里,便“呱”的一声怪哭起来,闹个不休。
萧清婉无法,只得抱过来,叫王旭昌凑上前来看脉,又说道:“事从权宜,太子哭闹不休,你也看不了诊。就这样把脉罢,本宫不怪你无礼。”王旭昌低低告了罪,便上前来,握住赢缊一只藕臂,探手上前伸出三指,按在赢缊脉门上。须臾,他眉头轻皱,又探手进去,摸了摸孩子胸口,又翻看了眼睑、舌苔,慌忙向着萧清婉跪了,连声道:“臣有罪,臣该死!殿下为歹人下毒,臣每日与太子把平安脉,竟未能看出,请娘娘降罪。”
萧清婉听了这话,人便如提在冰水盆内一般,只觉天旋地转,险些栽倒。幸得明月、青莺扶着,穆秋兰又抱了赢缊过去,方才不曾跌倒、摔了孩子。皇宸贵妃情急起身,向王旭昌喝问道:“究竟怎么回事,你说个清楚!太子如今看上去好好的,怎么会为人下毒?!”王旭昌擦了把额上的冷汗,伏在地上奏禀道:“太子殿下每日饮食之中都被下了一种秘制的毒药,然而因着分量极其轻微,故而一时不为人所察觉。但若长此以往,年深日久,毒性必定深入肌体,轻则使人疯癫痴傻,重则殒命。今幸得太子中毒时日极短,只消及时解毒,加以调理,必能大安。”
皇宸贵妃听说,连连顿足催促道:“那你还不过快去!还在这里愣着做什么!”王旭昌这才自地上爬起,提衣快步向外奔去,写方抓药不提。
萧清婳料理过此事,眼看萧清婉面如白纸,身子软瘫如泥,上前握了她的手只觉冰冷不已。便亲自倒了一碗滚茶与她,说道:“吃盏热茶定定神,如今可不是发怔的时候。”萧清婉接了过去,吃了两口,将茶碗搁在炕几上,伸手抱过孩子。眼见这奶娃子在自己怀里不住踢腾,毫不知晓自己如今身处何种险境,登时心如被利刀捅过,两眼泪流,搂着孩子泣道:“你怎么就这样命不好,偏偏要投在我肚子里?你不在我这里,也不会吃人这样算计陷害,小小年纪就要遭这样的罪!我也是不中用,竟不能护持好自己的孩儿,千防万防还是让人下了手了!”
萧清婳眼见她只顾伤心,便在一旁劝道:“妹妹休要难过,王太医既说缊儿这毒能解,想必不会有差。如今还是先揪出这幕后之人,才是正理。”萧清婉咬牙恨道:“这个自然,谁敢害我的孩儿,我必要他后悔生在这个世上!”言罢,便招了李明贵进来,吩咐道:“去把那两个奶母送到掖庭局,对钟韶英说,本宫的言语,叫他仔细拷问。若问不出个实情,他这掖庭令也不用再做了!”李明贵应下,掉头出去。萧清婉又另打发人到养心殿,与赢烈送信儿。
少顷,王旭昌熬好了汤药上来,送到屋里。萧清婉眼见一碗热气腾腾的浓黑药汁,因心急与孩子医治,便亲手执起调羹舀了药汤,在嘴边吹凉送至赢缊口边。这药汤甚苦,药气又极重,赢缊是个不知事的娃娃,哪里知道什么轻重,只灌了一口便嫌苦闹着不吃。萧清婉喂不进去,心中又焦躁异常,不由开口斥骂王旭昌道:“这样热烫的苦水,怎么喂给孩子!你如今做事办差是越发不上心了!”王旭昌满心委屈,无处说理,只得听着。正当此时,廊上便报传皇帝驾到。
那传话声儿刚落,赢烈便大步迈进门来。慌得众人齐齐下拜,赢烈却正眼也不看,只奔至炕前,问萧清婉道:“朕听闻缊儿有些不好,到底是怎样的?”说毕,又见赢缊正在她怀里嬉笑闹腾,不觉心中一松,笑道:“缊儿这不是好好的,你火急火燎地让人与朕传话,倒叫朕以为怎样了。”言罢,便将赢缊抱了过去,又瞧萧清婉双目红肿,桃腮带赤,显是刚哭过的样子,遂又问道:“究竟出了什么事?”
萧清婉望着赢烈,不觉又流下泪来,且泣且诉地将此事原委一一述说了个明白,又说道:“臣妾该死,没能护住孩儿,让人这样陷害!皇上要与臣妾母子做主,严查此事,揪出真凶,不可助长了这样的阴毒风气。”赢烈不听则已,一闻此言登时三尸神暴跳,怒不可遏道:“竟然有人敢把主意打到了太子身上!当真是罪不容诛!朕的妻儿,竟屡屡遭人暗害,真真岂有此理!这是要让全天下人耻笑,一介天子竟连自己的妻儿家小都护佑不住?!”喝罢,又向萧清婉道:“你也不要慌,有朕在这里。此事不查个水落石出,朕这顶平天冠也不要再戴了!”旋即又向那王旭昌当头喝问道:“太子中这毒,往后可有妨碍?!你日日与太子把平安脉,竟没能瞧出来?!”
王旭昌抖衣而颤,伏在地上回道:“回皇上,这毒性虽猛烈,幸而太子中毒时日尚浅,只消化解毒性,调理脏腑,必可康复,于日后也并没什么妨害。臣没能查出太子中毒,是臣的过犯,臣甘受皇上责罚。然而这下毒之人甚是狡诈,每次下手分量极其轻微,太子中毒迹象极不明显。今番若非娘娘说太子身子不适,臣加意留神,尚自不能察觉。”赢烈闻言,更是恼怒以及,正待开口再喝。萧清婉却在旁拉了他的手,低声道:“皇上只顾斥骂王太医又有何用?若不是他瞧出来,咱们就只等着缊儿毒发身亡罢。孩子的病,也需得他去医治,方能安泰。”赢烈听过,这心火方才略消了两分,只向王旭昌斥道:“既有皇后替你说情,朕便先记下你渎职之罪。你仔细与太子医治,若能你能治得太子大安,朕便算你将功折罪。不止不罚,还要奖赏。但倘若你治不好,朕便必将你流放千里!”
王旭昌连连应命,又道:“这汤药太苦,臣去加些甘草进去,好让太子吃得入口。”说着,便端了药碗下去。
这厢,赢烈当即命张鹭生传话与内侍省总管夏长盛,着令内廷六局调集人手,将宫中一应所有宫室,不论其内妃嫔位份高低,挨间搜查下去。皇城之内,顿时鸡飞狗跳,沸反盈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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