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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头问起一旁的小娟:“二爷刚才可曾说了要出门?”今日他是不敢胡乱往外头去,单是昨天夜里那一场惊魂未定,再加之方才掌柜的特意来提的大消息,更是叫人放心不下。
可自家二爷向来都个极稳重的,端是不会行那出格之事,心中正寻思着要不要上前劝上两句,却见领在最前头的二爷已是拐入了一旁的庭院之中,这才抬手抹了一把额间的冷汗;“到底是叫这两日内的大小消息吓得不轻!”
心中嘟囔了一句,就见身边的大丫鬟也是长长舒了口气,面露轻松之色,一老一少却是胡望了一眼,才加快脚下,跟了上去。
倒是出乎两人意料,此刻园子里竟然空落落的,隐约有三两个客栈的粗使婆子,刚收了洒扫的家什往这头来,只怕是别无他人了。虽不比春日里景色宜人,却也算得清幽,湖面上早已结起一层薄冰,另旁依然绿意透人的竹林,却是为满目的素色添了一抹亮色。
“要是按娘子你当初的构想,直接修座小山包将引一片梅园两两相望,想必更是意境幽远。待漫天飞雪之日更是美不胜收!”将肩头上的闺女交给随后赶来的大丫鬟,却是不等妻子应到,已是将一旁已经张开臂膀定定看向他的儿子,接了过来直接坐上了肩头。
此刻被大丫鬟抱在怀中的闺女到底年长,也不吃味只是低头指了指那旁的小道,示意小娟放了她下来。见女儿乖巧叶氏索性自己牵了她放慢了脚步:“亏得今日大家都没了兴致逛园子。不然还真是不敢领了孩子们四处溜达。”
卢临渊倒是明白叶氏所指,只是一旁的大丫鬟却不免低声问起这其中的缘故来:“二奶奶这话奴婢却是听不明白,为何人多之时不敢领了小姐、公子入园子?”
抬手一指不远处已经结冰的湖面:“就说这湖面,四周遭不过零零落落修了几处供人歇脚的白石条凳。虽有些野趣却不免疏漏,孩子们还小更是不敢放手任他们园中嬉戏。春日看见湖面仆役尚且有几分警惕,可这会儿湖面冻结,只怕就会因此忽略那上面的危险。”
听了妻子两句,已是不住颔首:“怕只怕这湖面上只薄薄结了一层,一个不留神就径直跌入了湖中,加之天寒地冻的好人也该丢了半条命,哪里好放手让孩子们来此耍玩的。”言罢,更不忘提醒自家小姐弟俩认识其中的利害,才继续绕过了湖岸。往园子深处去。
一旁的老管事。也在心中暗暗记下了二奶奶的提醒。别看如今是在说园子里的排布不够完善,实则也直接指明了自家山庄里,还需小心哪几样。一路沿着岸边行。不动声色的用脚尖挑起块碎石,踢向湖面就听得‘咔嚓’一声,冰面上已是裂成不小的一片:“真要是贸然下了脚,可是了不得!”
见老管事有意如何,前面的卢临渊也是徐徐回转身来,让孩子们仔细打量了一眼那冰面:“可是瞧见厉害了,往后不管有没有结冰都不敢胡乱去试?”牵着娘亲的女儿倒是一脸认真地直点头,却听得自己头顶传来一句稚嫩的童声:“那我也学蔺管事,丢石头?”
“都别试,放着好好的地界不去。非得去那叫人不安的所在,可不好玩的。”连着拍了拍儿子的小手,才低头叮嘱女儿两句。却在此刻听得身后一阵脚步凌乱。
“二爷,二爷,姚东家让人传了消息,让您赶紧回院子去。”就见客栈的大掌柜亲自小跑着赶到了面前,忙不迭给两位行了一礼,已是迫不及待地低声告诉起来:“怕是这几日内外两城都得戒严,您要是有旁的物件要添,就来我们库里临时先顶一顶,回头就给您送好的来,还是莫要出门为好。”
“这个自然,只是我家表姐一个带着孩子们还在城外,怕是紧张万分,也不知如今可还安好?”想到原本今日由郊外田庄来探望他们的表姐,此刻只怕也仅听闻了零星的消息,却是不得入内,不免焦虑非常。虽说姚宏远可在内城岳家暂住,可这传递消息出城,如今这般的情形,一时半会儿怕是不能。
倘若时日一久,更是难熬的紧,况且临近年底这城门一闭,漫说那本就有所警惕的,就是那寻常百姓也必看出端倪,只是碍于惊恐不敢胡乱传言,却终是敌不过慢慢扩散而去之势。
好在到了第四日辰时,这一连闭了三日的城门终于重新开启,即便是那被吓破了胆的,也已缓缓舒了口气,忙不迭面朝西方,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
事到如今卢临渊夫妻二人,才听到了有关后院那‘毒妇’的种种劣性。才刚送走了魏氏的叶渟涵,此刻脚步沉重地转入书房也不由得长叹一声:“真正是隐藏得极深,就连夫人这般老于世故的主事之人,都不曾丝毫的察觉,更何况旁人?”
这旁卢临渊也是一阵后怕,轻拍妻子的手背,安慰一句:“这后院果然是勾心斗角的厉害,亏得咱们刚到那会儿就寻了由头,将那两个都送了出去,要不然还真不敢夸口,她们哪个是安分守己的。”
想到初来时的那一幕惊心动魄,叶氏禁不住已是紧紧环上了丈夫的腰身,倘若卢临渊的到来晚了一步,自己恐怕就要当场溺死在那湖中。此刻虽是听说那发疯的吴姨娘,已在绝食数日后死在了郊外的庄子上,可这心中的惊恐还是不减一分。
直到半月后新帝登基,大赦天下,这京城内外才好似重新活过来一般,将大半年的阴霾是一扫而空。东宫本是先帝在位时的储君,又待兄弟几个分外宽厚,除了那个被其下旨圈在王府的弟弟,其余几人都得了不少赏赐,可谓是平顺交替。
百姓眼中更是难得的安宁,倒是这朝中官员的升降变化巨大。也正是因此,才刚过了正月十五已被贬南方多年的叶家父子们,便陆续奉旨入京,却让原本已是逐渐平静的官场,泛起了阵阵涟漪。
静得出奇,却是让人挪不开眼去,先是叶家老爷直接官复原职不算,另被加封了辅国公;随之而来的,便是长子任都察院正四品的左佥都御史,更是一时惊得让人合不拢嘴;再来叶家次子更是直接去到顺天府,任了同知一职。
“这可是正经的五品京官,比起你那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来高了一级,他们叶家究竟是寻了那位阁老的门路?”如今这卢家的大奶奶魏氏,也已晓得收敛二字,只是这骨子里的好奇心过甚,却是无法尽数湮灭的。
回头看了一眼,恭敬退出屋外的丫鬟们,才在一旁的临窗的长榻上坐下,细细道来:“别说你一个内宅妇道人家,就连我们这些官场中人,也都不曾料到他们叶家这些被贬南方,却并非因当年那事所累无奈出京的,而是先帝爷特意安排在南方的潜邸之人!”
别看魏氏原是商贾出身,可这些年来逐渐与自家相公融洽后,也开始学着夫人那般掌起了内院不少事项,就连许多官家贵妇间的往来应酬,也已多半由她出面。此刻听到相公口中提及潜邸之人,也不由得惊呼出声:“这都过了十多个年头,先帝爷还真是未雨绸缪……更是耐心至极!”
转念想到那一家老少被赶出京时,自家公婆不但未冷嘲热讽,更是拿出银两暗中相送,心中已是大定道;“这会儿看当初那些落井下石的短视之人,又该如何收场才好?”
这旁卢临岩虽有心调侃一句,却见魏氏一脸的正义凛然,不觉将已到嘴边那句,咽了回去。本来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何况近些年来夫妻间虽不敢说琴瑟和鸣,也已是鲜有口角发生。即便难得为小事闹了别扭,这魏氏也愿意放低了身段,开口认错。
想到平日种种,卢临岩已是收了调侃之心,继续言道:“他叶家一门三人继而得了新帝的重用,只怕期间所受之苦,绝非常人可以想象!单说当日被叶氏族亲逼迫着贱卖了京中产业一项,只怕就能抵得过外城客栈的七成不止!”
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不能够吧,当初二弟妹进门时的嫁妆可是寒酸的紧,敢情是叫他们家那些黑了心肝的,暗中使得绊子!”才接了一句,忙又转身看向正屋那方,凑近自家相公:“难怪婆婆偏疼她几分,原先我也是压根不晓得这其中的缘故,如今等他们二房回了京可得与弟妹她陪个不是。”
吃惊看了一眼自家这位,却不知如何开口来应,反倒是魏氏一脸讪讪的念叨了一句:“这不是……我爹爹来信提了这桩。再则说了那会儿咱们两房一个院里住着,我也不曾为难于她。不过是从前还在毅州老宅那会儿……我还年轻不经事,不是。”
听她说了大实话,却也惟有无奈苦笑,自家这岳父本就是商贾本色,倒是无可厚非。只是那叶家的重新崛起,只怕将原本已逐渐清晰的朝居,再度打破必会引来不小的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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