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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凤的伤势渐渐痊愈,除了胸口微微的痛,连项上的青紫都已消退。这日正在屋里翻看账本,小丫头进来回道:“姑娘,林大爷来了。”熙凤正不知何事,只站起来让座,一边让柠檬捧茶来。林远志摆了摆手,道:“柠檬不必忙了,我来是有一句急话要说。北静王爷他,他不小心染上疟疾了。”一句话惊起千层浪,熙凤手中的盅子脱手而出,落在地上砸的粉碎,茶水溅了一裙子。熙凤也顾不得那么许多,忙问:“是刚染上的还是有些时日了?可用了药不曾?”林远志叹了一口气道:“听说他连夜办公不曾注意身子,等发现的时候已经烧的昏迷了,跟去的太医已经给他灌下了青蒿水,只是王爷身体受不住那草药,灌进去的药全都吐了出来,眼见着烧的更厉害了。”熙凤心里慌慌的,手心里也沁出了一层冷汗,只攥着拳头不语。林远志只得道:“既然王爷病了,要一直住在你家,若是他有个好歹,恐怕你一家又不得安宁了。”熙凤点了点头,这事她一听这消息便想到了。如今他吃不下那青蒿水去,说明他的体质与这青蒿素不合,那么剩下唯一的办法就是给他服用金鸡纳树的树皮熬成的汤了。只怕自己这一举动,必然引来旁人探视的目光,不说来争抢此树,可能连自家性命都难以保住。
但眼看着水溶高烧致死,自家也逃不了皇帝的追求,前也是死后也是死,还不如豁出去把水溶救活,将来就算有人暗算自家,也能多一个可靠的靠山。不能怨熙凤想的如此现实,毕竟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就是家人,息风占据了熙凤的身体就应该替她守护好家人。“林大哥,事出紧急,我必须地回去筹划一番。能救王爷必是好的,若救不了也要想办法减轻罪责。请你备好快马,我立即回金陵去。”林远志也急了,“凤姑娘。你伤势未愈,若是乘坐快马恐怕你的身子受不了。”熙凤笑笑:“无妨。我骑惯了的。还请林大哥都给我带几个得力的人手,我怕这一路上也不太平。”林远志点点头道:“自然。只是我手下的侍卫武艺都是普通,要不和李大人说上一声,让他拨出两个武艺高强的侍卫保护姑娘回去。”熙凤一听,忙摇了头道:“不可。李大人乃是朝廷命官,那些侍卫的职责是保卫李大人的安全,岂能因我一个小小女子轻易指派。而且,李大人的来意好似并不全是为了南方水灾,林大哥在有些事情上定要谨慎一些。”
林远志听了这话哪有不明白的。忙唤了两个心腹手下过来嘱咐一番。一边对熙凤歉道:“凤姑娘,我原来身边那个侍卫武艺高强最是适合去保护你的,只是他现在已经隐姓埋名回乡下生活去了。这两个人是与他交好的兄弟,手下功夫都是极好的,凤姑娘可放心使唤。”一边叫了那两人过来介绍道:“这位就是凤姑娘。你们一定要好好保护她。”那两人躬身便拜:“莫大、莫二拜见凤姑娘。”熙凤忙伸手虚扶道:“二位不必多礼,只是凤儿日后要多多麻烦二位了,还请二位多多关照。”莫家兄弟连忙谦称不敢。熙凤见事情紧急,忙让柠檬收拾了几件简单的行礼,带了些散碎银两,辞别多罗耶、黛玉两人,便跨上了一匹枣红大马。疾驰而去。黛玉担心的望着熙凤的背景,眼中的泪水止不住的打转,多罗耶心疼的握住她一只手,劝道:“放心吧,凤姐姐既聪明又厉害,此去定不会有事的。”黛玉听了只微微点了点头。心中默默为熙凤一家人祈祷不止。
枣红马虽是一匹难得的千里马,却也止不住颠簸,熙凤胸腹内只感觉气血做涌,强忍着不适一直赶路。柠檬骑着一匹黄骠马在后面紧紧相随,见熙凤脸色惨白便知她身体极为不适。忍不住劝道:“姑娘,咱们暂且歇歇吧!你的身体受不住啊……”熙凤狠狠摇头道:“不可。时间紧急,我还能忍住,咱们再快些吧!晚上一定能赶到金陵的。”莫家兄弟见熙凤如此坚强,都忍不住看了那凤姑娘几眼。本来以为她只是个略聪明的小女子,没想到却有比男子还要坚韧的毅力,一路上别说停下来休息了,就连累都没叫上一声。终于这一支马队连夜赶进了金陵城外的一处庄园停下。庄园里的人早已捧了一卷东西出来交给了熙凤,无不担忧的道:“姑娘,你的身体……”庄园中养着金鸡纳树,所以这里无一不是熙凤的心腹,知道熙凤受了重伤也是自然。熙凤悄声嘱咐:“你们几人一定要把东西送到京城皇上手中,切记,千万不要走漏了风声。我一家老小的性命就在于此了。”
金鸡纳树是治疗疟疾的良药,只是这时的金鸡纳霜都是外国传道士随身带来中国的,被皇家或者权贵视为“圣药”,哪里知道这东西是从外国的树皮里面提起出来的。若让有心人知道自己家种植了这种神树,却不上报朝廷,被本就多疑的皇帝知道说不定有此震怒,迁怒于王家。所以,熙凤派了几个心腹,每人带了一车金鸡纳树的树皮藏在一堆杂货里,偷偷运往京城。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熙凤几次遇险,哪里不知道有人在暗算自己,所以这些事情都是用暗语通知了庄内几人。等他们几个在规定的日子汇合在京城,然后打着王家的名号高调进献给皇帝,说是王家从外国带回来的树种长成了一种专治疟疾的神树,车中是神树的大部分树皮,只是数量稀少只能暂时先进献给天家。这样不论是谁都挑不出理去,也能先于那些有心人将此事公布于世。若是皇帝有心,将来大量培育此树,那么未来再有疟疾爆发,就不会再劳民伤财了。取了一部分树皮准备带回王家给水溶熬汤,熙凤拽着缰绳几次上马都因脱力掉了下来,唬的那几人口里叫着“姑娘”,一边伸手搀扶。熙凤喘息了片刻,狠狠咬住嘴唇,轻道:“我没事。”挣命爬上马背,马儿嘶鸣一声,咯噔咯噔的绝尘而去。
王家老宅,几个随行太医和几个金陵名医正在满头大汗的熬药、翻药书中,有一个年级小些的大夫已经开始在墙角抹眼泪了,刚才那黑面侍卫见王爷还是高烧不起,连汤药都已喝不下去,当场拔出一把银光闪闪的大刀来,骂道:“你们这群庸医,若是再看不好王爷,个个让你们偿命。”那几个太医倒罢了,人家毕竟是享有朝廷俸禄的官员,治不好病也只是受两句训斥而已,自己这几个金陵城的平民大夫,说不定那王爷家的人一震怒,自己的脑袋便不保了。想着还在家中等待自己的老父和妻子,想着尚在襁褓中的白胖儿子,这小大夫就哭的极为伤心。怎么别人喝了那青蒿水就好了,王爷他喝了怎么就是不好呢?一个老大夫哆嗦着身子,跟那黑面侍卫说道:“不是老朽几个不尽力,而是王爷咽不下去药,哪怕强灌下去也止不住吐出来,这样我等实在是无法啊。”阿绝只觉天昏地暗,恨不得替王爷死去,见再逼那些大夫也没办法,只得守在王爷床前默默垂泪。
“凤姑娘回来了!凤姑娘回来了!”多日来被府里沉暗的气氛影响的王府下人,乍一见熙凤回来,好像都有了主心骨一样忍不住欢呼出来。熙凤扶着个小丫头的手匆匆赶进院子里来,看这里闹哄哄的样子,止不住头痛,“给我一个药炉,留一个大夫在这里,其余的都给我出去。”那几个大夫忙不迭的都往外跑,只剩下那个哭的软脚的小大夫来不及跑成了最后一人,只瞪着恐惧的眼睛不住地看着熙凤。熙凤打开包袱,丢给那小大夫一包树皮似的东西,“给我放了清水进去熬汤,把树皮里的汁水都给我熬出来。”那小大夫接了那新鲜的树皮,怔了半晌,才哆嗦着手脚扇起炉子,加水熬起树皮来。熙凤这功夫推门进了内室,就见平时总板着脸的阿绝坐在床边的地上抹眼泪,一张大平脸面无表情好算能看,若是像现在五官纠结在一起,双眼通红,鼻子下还挂着晶莹的鼻涕,这场景就让人忍不住好笑了。“阿绝,王爷怎么样了?”阿绝抬起头来,见是熙凤,居然狠狠的瞪了熙凤两眼,瓮声瓮气道:“还是喝不下药,就要,就要……”熙凤被他瞪的莫名其妙,又听他这话,心里愈是着急,只上前撩起帘子往水溶脸上望去,原本就不丰满的面颊如今已瘦的凹了下去,烧的通红一片,额上搭着一块放着冰块的冷帕子,苍白起皮的嘴唇微弱的嘟囔着,不知说些什么。(疟疾,也称“打摆子”,病时会发冷、高烧不提,说胡话等症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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