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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盈只觉三爷一阵风似的刮过面颊,忙就要进屋安抚春晓,却听掀开帘子的三爷道:“她不稀罕爷的锦衣玉食、使奴唤婢,你们少往跟前凑,都给爷该干嘛干嘛去,什么时候她想明白了叫她来见爷。”
这是要关禁闭啊!
月盈听的明白,却为春晓抱屈,好好的被宠着偏叫外头厌腥人的东西惹的不快,真是好事多磨,还不知三爷什么时候消气,姑娘什么时候能真想的开。叹着气,留下两个丫头收拾残瓷碎渣,自己进了屋,扶着春晓上炕,拍着她的手劝慰着:“所幸姑娘肚子争气,只要孩子还在,三爷早晚回头,知道姑娘的好。”
春晓只白着脸,再没吭一声。
下院闹了一场,没两日整个鸢露苑都听说春晓惹恼了三爷,三爷住到外书房去了。
老太太听说此时只淡淡一笑,说了句:“舌头哪有不碰牙的,倒是春晓怀着身孕呢,你们盯着点,别叫三儿犯浑给碰了。”底下人应了,传出来的话到鸢露苑不过几步路远,意思却变了,等到鲁婆子听到耳朵里,就变成了,老太太只看中春晓肚子里的孩子,旁的不管。
鲁婆子着实惦记,就想去看看,只上次因着说起周氏院子闹鬼的事,把春晓吓的晕过去,叫三爷好一顿恼火,吓的她许多日子不曾去,如今却坐不住了,这一日炖了一锅鲜鱼汤就进了府。
路上恰遇到自家小子善为,善为如今在春晓的院子里当值,是得主子看重的小厮,管事的便在屏门外的倒座里给安排了一间屋子,供他临时休息或是值夜留宿的。这两天并没家去,只在府里住的,鲁婆子忙将他叫到跟前,低声训斥:“都传你主子和三爷闹的不好,你不在身边侍候,瞎溜达啥呢。”
善为眼睛并不看亲娘,溜溜的不知瞅什么,听见训斥也只随口道:“别听她们胡说,都是见不得人好的酸货,我们姑娘与三爷好着呢,就是闹了矛盾也没事。”
“看什么呢?”鲁婆子顺着善为的视线瞧过去,就见穿着身碧绿撒樱花褙子杏黄裙儿的女子闪身进了月洞门。
善为嘴里应着:“没什么。”却是踮着脚,匆匆丢下句:“我还有事,您老去逛吧。”也不等鲁婆子回答,快步追着那女子的踪迹去了。
鲁婆子跟着走了几步,微微皱了眉,别是火气方刚的动了歪心思吧?这可不好,在姑娘跟前当差,要是做了什么丑事出来,到时姑娘脸上也不好看。
“臭小子,你要敢伤风败俗,老娘第一个饶不了你……”鲁婆子一面叨咕一面担心。
鲁婆子拎着食盒来到下院,却被夕秋拦下,说要通报一声。
以往过来都是夕秋直接将她领进屋的,鲁婆子立时把善为的事丢去一边,只想春晓怕是受苦呢。
原是三爷叫春晓关禁闭的意思,院里的丫头不敢违逆,但也就是看着不叫姑娘出屋子,这大冷天的不出去也没什么,又说不让丫头往姑娘跟前凑合,于是几人轮流守在外间,时不时的偷眼看看,姑娘倒是与往日无异,做做针线或是练两张字,只精神确实不好,眉目憔悴,看着着实可怜。
月盈早听说春晓曾被罚在洗衣房时,与三位婆子交好,其中就有鲁婆子,如今鲁婆子的儿子善为就被春晓留在身边当差,比旁人看中几分,可想传言不假。当下把鲁婆子让进屋里,轻声道:“头午二房表姑娘来,姑娘强打精神与表姑娘叙了一阵话,后头却不知和表姑娘说的什么,惹的两人都哭了,好不伤心,这会儿眼睛还肿着呢,妈妈进去千万别引着姑娘再哭了,哭多伤神。”
鲁婆子悄悄打量月盈,见她虽面貌寻常,却是个伶俐人,一段话说的好似两人老早就认识,且都是姑娘身边的体己人儿。
鲁婆子也是宅门里活到这把岁数的,一点就透,随着月盈点头,道:“说的正是呢,我进去也只劝慰,若姑娘如今还扭着性子,也不逼她,但我带来的鱼汤非得看着她吃下去不可,这个容不得姑娘不肯。”
月盈笑了,请鲁婆子进去。
鲁婆子进屋就见春晓在练字,端端正正的似个大家闺秀,哪里还有半点在洗衣房里与彬姐儿撕扯在一起的样子,怪不得人家说,富贵门里养富贵人儿,可想三爷对春晓是真心疼宠的,瞧瞧如今的风骨与正房太太差什么?
春晓认真写下最后一撇,抬起头,见是鲁婆子,把笔放下,微微笑道:“丫头也没传一声,什么时候来的,这边坐。”
“在外头与月盈姑娘说了两句话,没来多久。”将食盒放到桌上,端详着春晓的神色,叹道:“几日不见,怎么下巴都尖了,清瘦许多。”
春晓道:“哪能,我吃的好睡的好,胖了才是,哪里会瘦呢,倒是婆婆瞧着瘦了不少,这衣衫都有些旷荡了。”
鲁婆子低头瞅了瞅自己这身衣裳,还是入冬时春晓亲手给她做的,用的都是角料对拼,颜色由浅至深,一穿出来就惹得众人眼热,后来院子里好多妈妈都这样做衣裳,省料子还好看,还有人取了个名字,叫采虹衣。想到这她就笑:“旷荡我也穿,如今正宗的采虹衣就我身上这身儿,绣楼里卖的,旁人做的,都是从我这学去的,却是鲜少有人知道是姑娘做的,若不是想着姑娘如今身份不同了,还真想敞开怀说,叫她们都来佩服姑娘这份精巧的心思。”
春晓倒不介意鲁婆子说不说,自己又不是什么金贵人儿,不怕给婆子做身衣裳就被人看低了去。
鲁婆子说了会儿衣裳,想了想,到底没忍住,道:“姑娘如今的日子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比起当日在洗衣房,天上地下,这好日子呢,就跟做买卖一样,开门营业,笑脸相迎,和气生财,日子也是一样,你多笑笑,多想着对方的好处,还怕经营不好?你和三爷只会越过越好。”稍停了停,越发语重心长:“人都有不顺心的事,可若只想着那些事,苦闷烦恼的还不是自己?只要无关乎人命,轻轻揭过去就是了,没什么要紧。”
春晓低着眼儿,只揉着手里的汗巾子,在鲁婆子看不见的地方微微苦笑,想着:过日子亦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但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只枉叫旁人替自己担心,不必说的。
鲁婆子说的渴了,吃了杯茶,啧啧道:“还是你这里茶好,满太师府,除去老太太那里,好茶只管往你这来寻,姑娘瞧,三爷最疼的可不就是你。”
春晓也只淡淡笑了笑,并不接话,鲁婆子叹气,不敢深说,怕再惹哭了,转念想到善为,试探的问道:“善为这小子在姑娘跟前还妥当?”
“自然是好的,那孩子上进,我见他惯常与管事、福泉福海两个走的近,正所谓近朱者赤,将来必是有本事的。”春晓听鲁婆子不再提龚炎则,忙打起精神应道。
“哦……”鲁婆子若有所思,装作无意道:“他也该有些正事了,眼瞅着过了年就十四了,该张罗一门亲了,以前他脚有毛病不说,身上也没差事,亲事也说不到合适的,如今倒是正好。”
春晓也没给人做过媒,听了新鲜,难得勾起点兴头,道:“您是有可心的人选了?”
“哪呢,这不是寻思他有姑娘这位正经主子在,老婆子有主心骨了,正想求姑娘给看看呢。”
春晓见鲁婆子笑的有些讨好的意味,不好推辞,也知道主子张罗婚事是下人的体面荣光,便道:“我虽没什么本事,却把善为当亲人,待遇到好的,必然想着他。”
鲁婆子顿时感动的眼圈发红,握着春晓的手差点落泪,嘴里道:“孤儿寡母这些年,日子过的并不容易,好在遇到姑娘这样的好人儿,可见老婆子是个有后福的。”接着又说了年轻时候的几样险事来印证后福,听的春晓哭笑不得。
忽地鲁婆子拍了一下手,吓的春晓猛眨眼睛,“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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