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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章 破小孩儿（第1页）

唱完，转身大步上台阶往菜市撵黎祥琴去。

顶头上那位白眉毛比白胡茬还长的瘦老头喊王二：“你跟老子天天跟着人家屁股后头追嘛，你当心哪天屋里堂客拿把刀在你屁股后面追。”

黑娃笑嘻嘻的从他身边经过，闻言，笑得更开心了。

剃头摊位上都是一群老疙瘩，眼珠白了，头发白了，胡子白了，眉毛白了，面前的木头椅子也叫几十年来来往往的剃头客磨白了，可众人手里剃头的那把刀却时刻光亮无比。他们虽没有上面那棵黄角树见证的多，但他们的眼睛耳朵鼻子也算是见过不少世面了。

与他们一同见世面的还有上面露天菜场里摆菜的几块石头撑起来的青石板，从建立公社初期的人来人往，合并大队的隆盛兴旺，到现在多剩背着背篓的老头老太婆蹒跚着路过，来来往往，往往来来，这些青石板终于也老了。

黑娃偷一根豇豆，将每一块石板都轻轻敲打一遍，石板并没有给他回音，石板后面卖菜的人也大多忽略了他。偶有一两个老菜贩作势吓唬他，他当即兴奋的跳开几丈远，而后看看前面的黎祥琴王二，再嬉笑着慢慢跟上去。

黎祥琴王二正同卖人参的潘家父子说话，潘宏十分不耐的背着手站在潘运身后，四目相对，又仿佛没看到他一样转过脑袋去了。

他等黎祥琴王二走开了才慢慢围上去，潘运摊在塑料膜上面的假人参只剩一斤多些的样子了，他瞧一眼潘宏，跟潘老头儿道：“还可以哈，恁多都卖完了，你们该多背点来卖，这哈儿正是人多的时候。”

潘老头儿嘿嘿笑着：“你买不哇？吃了大补哟。”

潘运也笑：“开家长会遭点名没有？转去又要黄荆棍打汤哈。”

“你们潘宏遭点名没有嘛？”他大方跟两人谈笑：“他们老师比我们老师还要凶点，马上就要进初中了，重点帮助对象哟！”

潘宏瞟他一眼，懒得搭理。本就因爷俩儿卖假人参丢人而恼火，这下更不耐烦了。可相较叫他跟着潘宜母女到处闲逛买吃的喝的，又宁可站在这里等着老师同学的‘关注’‘问候’，真是太让人郁闷了！

潘运回头望他：“他遭点名一样要挨捶。”

潘老头哄他：“去，跟黑娃一路去耍，去逛。”

他逗黑娃：“你不去把你婆婆守着，等哈儿她被拐跑了看你走哪里去找婆婆。”

黑娃踹一脚脚边的石头：“她还要拐，个人就跟着去了，她还怕人贩子不拐她哟。”

黎祥琴带着王二已经消失在巴掌大的菜市里了。

黑娃在市场转半天找不到人，独自孤落落回这边学校来等她，回家的必经之路，她总要往这里经过。

学雷锋弘扬中华传统美德，全校家长会，到这时才从学校出来的都是重点关注对象，表现太优异，或反之。黑娃摊坐在校门口几个小摊贩对面，意兴索然的观望着从他面前经过的学生和家长们。

“天天早上积极得很，跟老子说你要到学校来看书学习，个龟儿来恁早就为了把你们学校的教室墙壁擦干净？手擦不到拿脚擦，你硬是不得了了你！恁喜欢跳今朝晚上转去你不把屋里那天花板踢几个脚印老子不打死你！”

被拍一路脑袋的小瘦子不耐烦的不断闪躲着，书包在手里甩动时里头的玩具枪摔出来滚到了黑娃面前，那家伙躲开父亲的手跳过来捡，并对边上的黑娃做了个开枪的手势，黑娃嘿嘿的笑着拍大腿：“还不快点跑！”

小瘦子回头，立即风一样飞奔了出去，又很快被父亲抓住，耳朵就落到他的右手里了。

黑娃直等他们走过小卖铺后面的拐角不见才慢慢回头来，正碰上隔壁班第一名傅远航出来，同行穿着裙子和高跟鞋的女人正温柔的抚摸他的脑袋：“主要还是谦虚，这回考得好不一定下回也能考得好噻，有可能是你这回运气好呢，虽然你们老师觉得你很好，我也觉得你很优秀，但你个人还是要努力噻，你看你们班上，比你努力的人恁多，说不定下回人家就超过你了。”

“我个人晓得。”傅远航经过黑娃时看了他一眼又很快扭过头去，并一路在母亲的温柔叮嘱下端正着胸膛大步走向那边卫生院后面的大房子里去。黑娃倒并不十分羡慕他的好成绩，但对他那离学校和公社都很近的铺满水泥路的大房子十分憧憬，鹅卵石颜色的瓷砖，露天的二楼上种满花草的阳台，简直太令人羡慕了，就算里头什么都没有，至少下雨天能到阳台上来居高临下看风景看行人，能不用穿着厚重而丑陋的胶桶鞋上学……那房子里头有什么呢，至少有他早已喝厌了但每天早上还是带出来分给小伙伴的牛奶，至少有能让他每天都一身干净整洁衣裳的洗衣机或者洗衣槽……

有两个比他还矮一个头的孩子跑出来往小摊贩那里奔去，一个在卖串串的大盆面前挑选，一个在卖玩具小吃前头犹豫，黑娃看一看附近，慢慢走过去背着手观望，那破孩儿已经迫不及待握一串在手里狼吞虎咽起来了。

串串今天的生意真好，篮球大小的不锈钢脸盆里红油芝麻汤里的签签儿上仅剩洋芋，海带，藕片，味道真好，香辣扑鼻。

“格老子哪串儿不一样嘛翻过来翻过去！哪串都一样噻。”卖串串的老太婆吵孩子。

边上卖零食的瘦干精嘿嘿的笑：“你卖串串买洋芋买海带的时候都晓得买便宜划算那种，他还不是晓得哪种划算哪种不划算噻。”

老太婆气的笑出来，翻眼瞪摊主，瞟眼孩子：“我是没得办法欸，只有弄这些，你婆婆有钱噻，你屋里你婆婆爷爷都是工人他们没有钱啊？喊他们拿噻，喊他们拿来下回你想吃哪种我给你做哪种。”

小孩子全然不理她，彻头彻尾无视，他买零食的小伙伴回来了，从他付过钱的盒子里拿出一串签子来吃，一起等着老太婆找钱：“我们想吃哪种你做哪种，那你啷个不提前弄出来呢，还要我们说，说了好等着你发财！一天到黑就想抠我们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