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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第1页）

南渡北归：离别（第三章短兵相接）再掀高潮（8）

夏鼐在文章中所说的《安阳发掘报告》，与后来成为业内笑柄的&ldo;殷墟漂没说&rdo;、&ldo;安阳获麟说&rdo;，[36]都是当年李济与董作宾等人亲自发掘并提出的见解，与傅斯年没有直接的关系，与胡适更不沾边。夏鼐毕竟是夏鼐，他既要找到批判的证据材料使文章不至于流于空泛的口号，又要遵照心中的道德观和文化良知，不想佛头抹粪，让李济、董作宾等与此有直接关系的师辈人物难堪，故出此下策，以缓解最高指示和来自郭沫若等人的压力与胁迫，借此应付过关。尽管张冠李戴，但毕竟傅斯年也是自己的师辈人物，且堪称是自己受益终生的良师，夏鼐作此文的内心挣扎与痛苦可想而知。不过，随着思想&ldo;洗澡&rdo;不断深入与制度化、长期化、激烈化，许多事情就不是夏鼐所能控制和凭着&ldo;聪明&rdo;与&ldo;和稀泥&rdo;蒙混过关的了。在随后的日子里，被钱锺书夫人杨绛称为&ldo;洗澡&rdo;的人数越来越多，胡适、傅斯年、李济等人在各种场所和报刊不断遭到&ldo;愤怒的革命群众&rdo;火药味十足的口诛笔伐也就成为必然。透过当时的报刊，可以见出学术文化界在批胡运动中，涉及面之广、之大、之深。如中国科学院水生生物研究所所长王家楫，在批判中历数了自己所属的&ldo;南高东大&rdo;（南京高等师范、东南大学）集团，对胡适集团的斗争。说：&ldo;这一个集团特别把北京大学一个集团中的傅斯年、汪敬熙当作敌人，眼光很不差，这两人不但是过去学术界的恶霸，而且已经走上了反革命的道路。但在自己阵容里面，也有反革命分子如张其昀其人者。&rdo;又说：&ldo;在反动政府时代，中央研究院每逢举行评议会，假如没有胡适之来出席，就觉得扫兴。谁能够同胡适之多握几秒钟手，多谈几分钟话，就会觉得体面，人家看见了还要眼红。而胡适之和蒋匪介石一样，同是美帝国主义的臣妾呢！&rdo;[37]

胡适的学生辈人物，北大历史系教授周一良，针对胡适提出的历史&ldo;铜钱说&rdo;，批判道：&ldo;我们都知道，人类社会的发展是有其不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的规律的。而胡适却认为历史是一些彼此孤立、不相联系的个别史实，犹如一堆铜钱，你怎样摆弄，它就被摆弄成什么样子。这就是说，历史的发展不但无规律可言，而且历史的真实性也根本不存在。&rdo;[38]在北大历史系召开的一次批胡、倒胡座谈会上，胡适任北大校长时的秘书邓广铭，对胡的学术研究更加细化地挥刀切割道：&ldo;试看他搞了好多年的《水经注》问题，而始终只是纠缠在书中某字为戴震所改动，某字为赵一清或全祖望所改动的问题上，既不是要恢复《水经注》的原始面貌，更不是想从此进而研究古代的地理，连赵一清、全祖望等人整理《水经注》的意图尚不能及，谈什么&lso;大处着眼&rso;呢？&rdo;[39]继邓之后，在昆明、李庄时代的北大文科研究所学生张政烺接着起身历数胡适的罪过：&ldo;胡适是政客，是反动的宣传鼓动家，从来都不是什么学者……我在北大上学时，本来是瞧不起胡适的浅薄无聊、吹牛皮和政客作风，从来没上过他的课，但在考证小说这一点落后思想上却统一起来了。&rdo;[40]见向来与胡适亲近并深受对方厚爱的学生周一良、邓广铭、张政烺等辈，都不顾旧情，纷纷站起来，满脸苦大仇深状进行&ldo;灭祖&rdo;行动，早年毕业于燕大，原本与胡氏没有多少瓜葛，时任教于北大历史系的齐思和，也就感到没有什么好客气的了，于是紧随邓广铭之后又补了几刀：胡适说&ldo;商代是石器时代&rdo;、&ldo;屈原并无其人&rdo;。在他眼里，中国人是世界上最&ldo;不争气&rdo;的民族，因之遂得出&ldo;中国不亡，是无天理&rdo;的卖国结论。

见小子辈都争先恐后地向老师抡起了铮铮铁拳，向达、冯友兰等老字号人物，自然不能坐视其功，也纷纷蹦将起来向胡适的影子猛踹几脚。向达认为胡适&ldo;其思想的主要特点是唾弃祖国，认贼作父，麻痹青年，逃避现实。&rdo;[41]而冯友兰则指斥胡适处于对中国共产党建立新政权的恐惧，胡说什么&ldo;汉帝国的创立者都是平民，刘邦是个不事生产的无赖，萧何是个刀笔吏，樊哙是个屠狗的。……其中只有极少数的人，如张良、陈平是受过教育的&rdo;；&ldo;这一班乡下人统治下的政治，确实有点可怕&rdo;。[42]在向达与冯友兰一阵拳打脚踢之后，胡适的好友、著名经济学家，时任教于中国人民大学经济系的吴景超，为显其能而另辟蹊径，居然刨坟掘墓，把胡适的母亲从棺材里拎了出来。吴说：&ldo;他的母亲，在十七岁时，违背了父母的意志，嫁给比她大三十岁的人做填房，为的是要享一下官太太的滋味……胡适，过去是我的朋友，今天是我的敌人。我要坚决与胡适所代表的一切进行斗争，不达到最后的胜利，决不罢休！&rdo;[43]

在号角阵阵，险象环生的氛围中，大多数学界中人为求自保，不得不拿起投枪匕首向胡适的影子猛刺开来，一个新的高潮再度掀起。

南渡北归：离别（第三章短兵相接）注释（1）

[1]桑兵《晚清民国的国学研究》，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年出版。

[2]《近代之世界学者‐‐陈垣》，张荣芳著，广东人民出版社2005年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