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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澧在原来父母的家里,没有什么朋友的概念。只有“淘伴”。在离城的方言里,“淘”就是玩儿的意思。大家住得近,都要玩的,就一起玩咯!如果某个人突然离开一段时间,想念可能会想念一下的,但也就这样了。反正一堆人呢!有得好玩,也不差那么一个。
朋友似乎跟淘伴是不同的。怎样不同呢?那么多人里,只喜欢跟你在一起?不是你,跟别人玩都没有这么开心?不不,这似乎又进入基友的范畴了。易澧暂时没有七王爷那种倾向。
他暂时只是恋姐而已。谁叫林家姑娘生就这样的好皮囊,林代又如此有个性。小弟弟不倾心都难。
而九小姐云岭却倾心于易澧。
说起来也真是难以解释,云岭又是生来有些傻的,说话都说不利索呢!但她就是认准了易澧,亦步亦趋,就算不聊天,跟着易澧也是好的。光是蹲在那儿看着易澧玩儿,似乎也是好的。
易澧困惑的时候,她也跟着困惑起来,就问她的玩伴金子:“他怎么了?”
金子也不知道。但她勇于实践,就问云岭:“要不要我去问他?”
她老是不小心把“姑娘”两字敬称省掉,云岭也听不出来,听出来也不计较。但她嗓门儿大,有时候教养嬷嬷听见了,就瞪她一眼,碍着明珠的面子,不能骂,无非碎碎念一顿。
易澧听见了她们的话,就有点羞羞的,又有点恼怒,就躲到边儿上一点,还不能躲远——大家一块儿刚吃饭呢!大户人家规矩大。他不好一推饭碗就跑开的。
他既没有躲远,云岭就自己蹭过来了,自己问他:“你怎么了?”
“我没怎么。”易澧一推三六九。
“你不开心。”云岭火眼金睛。
“我没不开心。”
“你有。”
……
这样车辘轱话转下去就没完了,要把大人们注意力都吸引过来啦!易澧快刀斩乱麻:“我怕姐姐肚子疼。”
其实是他想说,他担心他姐姐肚子还在疼。易澧的词语没有掌握得很好,而云岭居然听懂了,并且立刻否认:“你骗我!”
易澧还真是找了个借口而已!当然他确实担心林代。不过目前还有一个问题严重的困扰他——
“你爷爷为什么要修路?”他终于困惑的问云岭。“有钱人不干活。”这是他娘说的。
谢含萩手里转着小玉碾子,一笑,贴在谢小横身边悄悄说了几句话。于是谢小横也笑起来,挥手把两个孩子招到他身边,问易澧:“你是说别人告诉你,我在修道。对吗?道就是路,你知道这个对不对?”
易澧点头。
谢小横问云岭:“你说爷爷为什么要修道呢?”
云岭道:“有用。我们走。所以爷爷修。”
一圈人想笑又不敢笑。谢小横指着云岭对大太太道:“这孩子!说她生了一副冰雪聪明面孔么,跟她说的话她又不理会。说她傻么,她说的话又时不时带着禅理。”
原来谢小横修道之事,谢府人尽皆知。唯云岭是个半傻子,同她解释什么,她也难以体悟。易澧以为是道路。云岭听了,也就顺了过去。但她说的话。又影影绰绰含了些喻意,半通不通的,至少不俗。所以谢小横出此评语。谢含萩拿小玉碾子在掌心里愉快的敲了两记:“憨人有憨福呢!小岭儿说不定是个有福的。”
大太太就着云岭下拜:“能沾姑奶奶十分之一的福气便好了。”二太太也赶着给谢含萩拍马屁。谢含萩略应酬两句,避开了,且去同老太太说话。转身时,她目光遇着了云舟的目光。云舟的目光带些歉意、带些叹、带些好笑,似乎在说:“你看这些女人们!也难为老太太整天跟她们周旋。”
这正是谢含萩心里的话。所以谢含萩在娘家,年纪相仿的姑娘里头,跟云舟最亲。尽管云舟辈份上是她侄女,而且还是领养的——嗐!无非是外头养的而已。瞒得了别人,瞒得过谢含萩吗?谢含萩也不在乎这些。人要是俗了,像云书那样的,温吞吞八竿子打不出个屁,开得口来无非子曰诗云,纵然嫡出,谢含萩也不要睬他!人要是明达,像云舟这样,管身世如何,谢含萩就是爱同她说话。
于是谢含萩就搀了云舟一起到老太太面前了,又问水泽那儿蚊子杀得干不干净?有没有扰着老太太?又问她在婆家捎来的新冰丝席用起来合不合适?碧玉一起过来说着话。明珠则同着两个丫头,把谢小横指的几个菜封了盒子送到云剑那边。
在开饭前,谢小横已看望过云剑了,少不得勉励几句,又宽他的心,道:“科场原无定数。看我年轻时还没你懂事,叫你曾爷爷曾奶奶操了多少心,后来时机到了,卷子也知道怎么写了,学问也知道怎么做了,官场也知道怎么应酬了。再回过头来看看当时有的同窗,也未必如我呢。你不必心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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