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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逸尘闻言一阵痛怒,上一次劫狱失败的情景仿佛就在眼前,不由气呼呼道:“难道我们对此事不管不问吗,眼睁睁看着刘铎去死而没有半点作为?”
孙越陵正欲说话,张鹏勇却对着方逸尘道:“我之所以前来,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为了方大人你。”
“为了我?”方逸尘眉头一动,没好气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张鹏勇从怀中抽出一封书信,递与他道:“这是刘铎转狱前写下的书信,托我转交给你,并要我嘱咐你千万要按照信中内容去做!”
方逸尘急忙接过书信,打开看后,不由仰天长叹,脸色变得一片灰败。
孙越陵讶道:“信中说什么了?”
方逸尘仿佛失去了魂魄一般,将信朝他一递,喃喃道:“你自己看吧。”
孙越陵结果信纸,摊开一看,只见刘铎在上面写着:“铎一片血肠,秉正嫉邪,致忤中贵。然三诣诏狱,必无幸也,弟不可因铎而失愤,罔行无益之事,致遭无妄之灾,若此,铎九泉下当无憾也。孙公晓义知理,望尔遵其所行,万毋迫逆,则铎死得其所!以铎一人故而废权阉肘腋,铎死亦无憾。今已矣,不得复见诸公,惟是数亩薄业,表为义租,以济贫困,且以给吾侪读书之资,成吾初念云尔。”
孙越陵阅罢心中更是揪痛,想不到刘铎竟然如此深明大义,不仅让他们不要再做徒劳无功之事,且还劝方逸尘不要以此来逼迫自己,这是何等的宽阔胸怀。亦可见他与方逸尘果然是相交莫逆,知其脾性,知道方逸尘肯定难以释怀,所以才亲自写下书信劝他。
孙越陵深深叹息,将信交给张鹏勇道:“你们也看看吧。”
张鹏勇看罢,亦是叹道:“刘公一俟得知魏忠贤亲自批示的消息后,便已经绝了存活的心思,并让我传话给诸位,要好生照顾好他的妻女……”
孙越陵点头道:“那是一定,我们必会照看好他的妻子和小女。”随即又道,“刘公真乃高义之人,到了此等境地犹不忘捐赠家中田产,用来资助那些贫困的读书人,他尽管放心,我孙越陵一定会按照他的意思去做!”
他这话是说给方逸尘听的,果然,方逸尘此时已经脸如灰槁,坐在圆凳之上一言不发,与之前判若两人。
几人感慨过后,方逸尘终于开了腔,眼睛却看着窗外,似乎在自言自语般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这句话毫无疑问是对孙越陵说的,他能如此发问明显也预示着他已经放弃了劫狱的想法,而是打算听从孙越陵的意思而为。
孙越陵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接下来我们的首要目标便是崔呈秀,要想尽一切阻止其进入内阁。同时,我要去拜谒阁臣黄立极,现在是时候跟他结为同一阵线了。”
方逸尘长剑归鞘,站起身来,缓缓朝外而去,道:“既如此,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就派人来说一声。”径自朝着外面而去。
孙越陵心中一松,直到此刻,方逸尘才算是真的认同他的行事方法,愿意听他号令行事,心中一阵触动,脱口而出道:“方兄,多谢你!”
方逸尘头也不回,淡淡道:“谢什么,你我之间何必客气!”身形不停,转瞬就消失在了门外。
其实他这一次前来逼劝,心中也是底气不足的,否则不会和孙越陵、燕南天一直纠缠不休。几年来各种行动的失败、无数兄弟的死,早将他压的快要喘不过气来,逼迫孙越陵与他一起前去劫狱,更是他心中侠义之气的不甘爆发,直到张鹏勇将刘铎的遗书给他看过,他作为顶尖高手的这点最后自尊才彻底释放,一扫心中积压已久的阴霾。
孙越陵愣愣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喃喃叹道:“方逸尘,才是一个真正的侠义之士,我孙越陵弗如也!”
……
南熏坊,阁臣丁绍轼府邸。
自从当面顶撞魏忠贤后,他便知道下场堪虞。不过这次他豁出去了,虽说当年的东林党也没什么好,但做事起码还是符合官场规矩,可魏忠贤呢,为所欲为一手遮天,行事但凭心中喜怒,完全无视朝廷法纪,这让他心中越来越不满,哪怕拼着丢官弃职也要劝谏这么一回。
魏忠贤果然是个“实诚人”,很快便让崔呈秀发动御史参了他一本,于是乎他被罢黜阁臣之位,夺职还籍。
这个结局丁绍轼早已料知,其实他宦海沉浮半生,已经厌倦了朝廷上的是是非非、尔虞我诈,早已萌生退意,如今被罢黜离京,心中倒也没有多大失落。
这些天来,他把京师的房产置卖给了他人,已经签下了买卖契约,并让府中下人将所有家私整理装车,准备明日一早便离开这座生活了数十年的城池。
就在他立在庭院之中,愣愣看着眼前那株叶子开始微微泛黄的老槐树时,忽听得门外一阵匆忙脚步声响,紧接着好几个人闯了进来。
丁绍轼一看之下,心中一阵惊讶,这些人其中有两人身着太监服饰,另外几人却服饰各异,不像是宫里的人。
“丁绍轼接旨!”一名老太监踏前一步,将手中的一束黄绫高高捧起。
丁绍轼惊疑不定,他已经是去职之人,为何还会有圣旨前来?莫非皇上改变了心意,打算挽留他?还是皇上不忍他老迈去职,临走之前有所褒奖?
此时,府中一些家丁见到有事情发生,纷纷簇拥过来观看。
丁绍轼领着一众家丁跪倒在地,叩首道:“臣丁绍轼接旨。”那名老太监道:“圣上有谕,阁臣丁绍轼即将离京,特赐宫中御酿仙酒一壶,为阁老送行!”话语一路,身后的小太监便捧着一个黑色木盘上前,盘子上面放着一个瓷瓶,用白娟遮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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