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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你小子搞的鬼?”索命小鬼不但没有因为秦钩的冲撞而恼怒半分,竟还故作夸张地点了点头,嘴角的笑意愈发莫测,像是要鼓励后者继续口不择言下去,“仓颉老头虽然在上界算不上什么霸道难缠的主,可他毕竟是昔年黄帝麾下唯一一位并无战功、还众望所归地占了一方神司的老怪物……他的造字神力再不济,也不是人间界众生随意就能匹敌的力量,更别说当成傀儡般驱使了。”
师姐大人歪了歪脑袋,半是挑衅、半是真心好奇地打量着半空中那团火光的中心,盯得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的秦钩差点又往县太爷身后躲去:“你这娃娃如今不过就是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半吊子鬼灵,论起修为来,且不说关在那边的参族老不死祖宗,就连你身边这许多的裂苍崖子弟,随便抓出一个来,都要比你要上道得多……你怎么就敢当着他们的面,担下这种近乎冒犯天威的大错?”
小房东原本只是安静地等在旁侧、想要从县太爷的面容上窥出他为何这般颓丧羞愧的真相来,并没有干涉索命小鬼“折磨”秦钩的言语,直到此刻,才有意无意地斜过了眸光,缝眼里的责怪之意再明显不过——不论前世今生,秦钩都是个胆子奇小的懦弱生灵,方才师姐大人只是蹿过来一个照面,就吓得他大气不敢出,如今还用所谓“冒犯天威”这种压死个人的无稽罪名强加在他身上,还不得震得他当场三魂出窍?
更何况仓颉上神早就与人间界毫无干系,这湖底虚境不过是他许多年前的某个暂居之地,机缘巧合下残存了些许的造字神力、才被某些有心人顺势当成了这囚笼的禁锢之力……就算秦钩真的将那些无律乱扫的“笔画”收为了己用,仓颉老头也不会从神界蹒跚着杀下来、找他算账啊……
索命小鬼笑嘻嘻地耸了耸肩,并没有把小房东的无声叮咛当成一回事,反倒火上浇油地又追问了句,逼得支支吾吾的秦钩愈发紧张起来:“你身后的‘木头’到底是如意镇的小楼、还是裂苍崖的不肖子弟,本神都可以宽宏大量、暂且不管……倒是你这随口就能扯下弥天大谎的小子,本神倒想看看你是哪家的……难不成,是裂苍崖的守门火把?”
半空中的昏黄火光忽地烈烈高腾起来,顶端的火舌赤如鲜血,几乎映得整间石室成了朱砂之色。
“我没有撒谎!”
在人间赌界中打混了十年有余、以出千唬人为己任的秦钩,还是第一次因为被人当面指责扯谎而动了怒,他只觉得自己“肚腹”里倏尔翻腾起了不可言喻的恼羞与激愤之意,刺得他嗓子眼与双耳都发起热来,自然而然地就怒吼了出声。
火焰腾跃高蹿起的那一瞬,不但师姐大人惊喜不已地拍了拍手、迭声喊着“好好好”,就连装作闭目养神的县太爷、和面无表情的小房东,都被这股突如其来的热力激得睁开了眼角一线,继而双双变了面色。
他们终于明白了索命小鬼要刻意激怒秦钩的原因。
在石室里以这副铁定不是人、却也不像是鬼的古怪模样守候了诸位师兄弟数十天,秦钩一直都保持着团随时都能熄灭的狼狈火光之相,虽然偶尔能因见到故人而激动地稍稍烧红几分,却也根本坚持不了多久,就再次颓然跌回到那昏昏沉沉、像是随时都会没了灯油的寥寥火芒模样。
然而小房东和县太爷此时眯着眼定睛望去,看到的不但是团几近草原篝火的熊熊烈焰,更从那鲜艳如热血的火焰顶端窥到了数缕奇怪的颜色。
那在烈焰上袅袅升起的,看似是几缕寻常的青墨色浓烟,却缱绻着怎么都不肯离火光而去,死死地纠缠在整团火芒的边缘,甚而在这瞬息之间,就悄无声息地又蔓延开了几分,快要将熊熊的烈焰都包裹在了其中。
这竟是……鬼气?!
这怎么可能?
且不说“心火”术法一经施就,根本不容施术者挣扎逃命,会将这位生灵的肉身、魂魄乃至永生阳寿都灼烧个干干净净;即使施术者修为深厚绵延,得以用皮囊的一部分代替此身,以残疾的代价换得安然退去,可那已然献祭出去的部分肉身与魂魄却是再也回不来的。
秦钩早已烧尽了自己的整副皮囊,所剩下的,也不过是他的三魂七魄、与他接下来永生永世的阳寿命数……等他彻底灼烧完毕后,便只能在这阴森冷寂的渊牢里成了堆无声无息的劫灰,连被黑白无常押回冥界去的机会都再无了。
可他偏偏在这石室里烧了数十天之久。
久到连孤光家那位万年精怪修为在身的三师兄都无法企及、久到县太爷还以为发小正在用他在生死簿上此后一百八十辈子的命数在维持这团火芒。
他没有想到,还有机会在秦钩身上看到这唯有在冥界阎府才能维持的鬼气。
更别说……是这虽未当面见过、却显然并不陌生的青墨鬼气了!
“小房东……”
县太爷挣扎着往旁侧探出手去,终于哑声喊出了他见到楚歌后的第一声招呼。
“嗯。”雪白的幼兽似乎早就在等这声问话,正悄悄地将两只瞳仁藏回了眼帘下,已然毫不停顿地应了声让身旁师姐大人一头雾水的回答,“……是他。”
索命小鬼皱着眉,极不开心地怒了努嘴——没有她,这小子的有趣之处哪里能这么快就现于人前?!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追究这俩打的是什么暗语,那半空中被青墨鬼气包裹着的熊熊烈焰就如同泄了气般,骤然收敛了那慑人的赤色光华与灼灼热浪,迅疾无比地缩蔫了回去。
像是被方才那短短一瞬的“发飙”耗尽了气力,半空中的火光只剩了不过拳头大小的一团,甚至比起原先还要更昏黄暗沉些。
秦钩只觉得自己被谁灌足了三天的陈年佳酿,快连发小有几只鼻子都看不清:“木头,你怎么越长……越像快饿死的貔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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