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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王爷……”钟正捧着卷轴两眼放光、声音打颤地抬起头,却刚说出这几个字就住了口。
王爷朝他看过来的眼神显然不对劲,虽说面上不露喜怒,但王爷还从来没有直直审视过他这许久。钟正心头发虚,转换了一下话锋:“王爷,这同坐江山均分天下是不可取,但……只要借机压制住了今上,便可到时相机行事。毕竟,这良机错失,还不知要等到何时……”
潭王面无表情地望着他,真不好形容此刻是何心情。原来在追随自己多年、几乎是天下最了解自己的属下眼里,他也是个为争储位可以不惜吃里扒外、卖国求荣的不堪人物。
他一瞬间转过无数念头,反复琢磨着:我到底做过哪些伤天害理的坏事,才把自己的名声坏成了这样?
还相机行事呢,和国上下就是一群杀人如麻的强盗,我若真与他们联手来反扑二哥,在成事之前便要有多少大燕子民死在他们屠刀之下,要有多少大燕女子遭受他们□□?
更不必说与这样的强盗根本没有道义可讲,以我现在的实力哪有把握到时还能与他们分庭抗礼?真要答应了他们,到时别说平分天下,我最多只能做个傀儡皇帝,眼睁睁看着他们糟蹋大燕江山而束手无策!
对这群外侮仇敌,我还不是一样早早打定了主意,一旦坐稳皇位便要全力对付的?二哥现今正在做的,同样是我曾打算要做的事。我白源瑢哪里就有那么幼稚,那么愚昧,那么不明事理!哪里就至于真比他白源琛差那么多了!
有时真是不得不嫉妒二哥,二哥那样闷嘴葫芦样的人,身边都不乏与之相互理解的默契之人,就他所知,方奎就是一个,当初若非拿了方奎的家人做要挟,根本无望争取到方奎的倒戈。而且那个倒戈也很有限,方奎从没提供给他什么重要信息。
而绮雯更不必说了,见识过了绮雯的智计和对二哥的忠诚执着,反衬得自己府里这些成日只会争风吃醋、为争个簪子都能打个头破血流的姬妾们根本没了人样。
仍静静看着钟正,潭王心里翻滚的怒意倒自行消了,剩下的满满都是自嘲:我究竟造了什么孽,竟然沦落得比二哥差了这么多?
钟正终于受不住被他这样的眼神凌迟,诚惶诚恐地跪了下来:“属下有罪。”
究竟有什么罪,他依稀有着一点体会,却仍拿不准。
方才怒意正盛的时候,潭王都有心直接把这个白白在自己跟前呆了十几年的睁眼瞎给发落了,可后来又觉得,旁人还不如他呢,真处置了他,自己只会落得更加冷清寂寞,就还是作罢了。
“其实,你有句话也说的在理。”潭王以手指轻轻叩击着炕桌,目光转向一旁,思索之间心里已有了成算,“这确实也算得上一个……良机。”
……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今年辽东的桃花比中原的山寺开得还晚了些。
打了近两个月的拉锯战,皇帝才又重新回到了临溟。好在这座城池失守的时间不算长,没有遭受太大的破坏,驿馆仍大体维持之前绮雯在时的样子。
内院里的两树桃花开得正旺,望着满树绚烂如云的韶华,皇帝暗暗遗憾:可惜她不能与我一同观赏。
“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为主帅者当纵观全局,不可逞匹夫之勇。圣上这一次以身犯险,实在是太过分了些!”
桃花再美,也吸引不来粟仟英粟大人的半点注意。本来他一向是对今上任何决定都十分支持的,言官们聒噪的时候他还常来打打圆场,不过这一回今上的行径确实有点过了头,以至于连粟大人都不依不饶地追进了驿馆内院来批。斗。
只因前几日得知一支押运粮饷北上的队伍半路被和军阻截,围在了一处山坳。今上竟然仅仅带了三千羽林卫就亲自冲了过去突围营救,而且还在接战之前先放出话去亮明了身份,以自己为饵,引诱敌军放弃对押粮队的围攻,反手猛扑过来。
那可是一万多敌军!今上居然就带着三千羽林卫直冲上去与之交战。一直打了一个多时辰,才等来了救兵。这要是有个不测,可怎么得了!好歹他也是将为人父的了,怎一点也不为京城的女人和孩子想想呢?
皇帝背着手站在桃树之下,沐浴着缤纷落英,看着素来温文尔雅的粟仟英都被气得吹起了胡子,只觉得满心好笑。
这场仗是不得不打的,当时他若不动手去解围,等到其余队伍开过去,那些粮饷早就被和军尽数抢走。那不是一般的粮饷,而是刚从南方筹集运送而来的一大批物资,是足以决定整个战局胜负的一大笔财富,决不能丢。
所以这个险他必须得冒。再说他也不觉得这事有多险,正所谓艺高人胆大,外人眼里险象环生的事放到有本事、有把握的人眼中,就根本不算什么。
“听闻永豪近日正在搜集言官们的各样把柄?”挨了半天数落的皇帝完全没有接招,一出口却是毫不相干的话题。
粟仟英登时一愣:“圣上是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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