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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暮也暗暗观察李远,此人四十许人,面目清俊,一副文士摸样,眼神清明湛然,看起来似乎是个心胸坦荡之士。
韩暮将李远迎入内仓,吩咐沏茶上点;甲板上谢玄一声令下,船队起锚开拔,直奔城门外码头驶去。
大船行的迅速,一盏茶尚未喝完便驶近码头,船尚未靠岸,便见码头上锣鼓喧天,红毯铺地,已有数千军民在码头迎接朝廷来的钦差大将军,可见李远临行之前已经作了安排,这李远的号召力还真不赖,个把时辰内就可以召集到这么多人,可见一斑。
韩暮等走下船来,一路挥手致意,本地的乡绅,望族,以及带兵校尉、里正、从事一干人等以大礼相拜,韩暮看着满地撅起的屁股,好笑之余也不禁有些感叹:这便是权势,这便是上位者所梦寐以求的尊严。
三百精兵小心翼翼的看护着四十辆马车一路开进城门,来到县衙;早有衙门里的差役安顿好驻处,谢玄吩咐众人小心在意,便随韩暮袁岗一起跟着李远进内厅叙话。
李远的县衙内堂倒是布置雅致清新,几座正房围绕之间还有个小小的院子,正厅在县衙的二进,厅室不大,里边干干静静,墙上挂着字画,墙角摆着几从水竹。
韩暮一眼就看出来墙上的一副字画出自谢安之手;谢安亦是个书法大家,只不过相对于同时代的王羲之,王献之父子来说,他的字拿不出手;相对于顾恺之来说,他的画也拿不出手,但这并不妨碍他成为天下第一名士,韩暮曾经想到过这个问题,后来被某个人的一句话点醒了,那人是后世的一位靠耍嘴皮子吃饭的演员,他说:“这年头,混的就是综合素质。”韩暮一想起他这句话就明白谢安为什么会成为天下第一名士了。
所以宾主坐定之后,韩暮便首先和李远从谢安这里扯起,要想在这里安安稳稳的建立军队,首要要做的便是争取这位县太爷的支持。
“李大人治理有方啊,我沿途所见,只有贵县这里百姓安居,一片繁荣景象啊。”韩暮先一个不咸不淡的高帽送上。
李远微笑道:“韩将军谬赞,下官一无所长,只能在这弹丸之地做做小吏,也不求加官进爵,只希望属民有饭吃,有衣穿足矣。”
韩暮见李远不骄不躁,很是有点城府,不由的对他刮目相看;笑道:“当此边远之地,能够让一县之民穿有衣,食有粮,已经是莫大的功绩了,李大人何必过谦,我来时谢公曾告诉我,当年在东山之时,府中幕僚以大人为首,其余诸人都无李大人之才学雅量,嘱咐我好生向大人请教呢。”
李远惶恐离座,抱拳道:“难得谢公还记得下官,谢公夸赞下官愧不敢当。”言罢面作沉思之状道:“谢公乃我李远大恩人,早年我落魄江湖,衣食无着,谢公不嫌在下鄙陋,招在下入府为宾,此恩此德无以为报。”
谢玄接口道:“世伯何须如此,我三叔常说您是大才,只是不愿在京中为官,偏偏要到这边陲小令做县令,实在是屈才了;三叔每每提及此事都甚为唏嘘呢。”
李远呵呵笑道:“那是谢公抬举,我自知深浅,与其在京中不自量力,还不如来一县之地做个父母官来的游刃有余,哎……已经七八年没见谢公了,不知他一切可好?”
谢玄拱手道:“谢大人关心,家叔身体康健,能吃能睡能玩。”众人听他说得俏皮,都哈哈大笑起来。
李远坐到椅子上,端茶喝了一口道:“听闻韩将军此次是出使秦国,可有此事?”
韩暮微笑道:“正是如此,不过我来到贵县倒还有一件事要办,这件事比出使秦国之事还要重要。”
李远长眉微挑,放下手中的茶杯问道:“哦?还有要事?大人恐怕不方便透露吧?”
韩暮见他问的乖觉,不由得好笑,便道:“此事别人不方便知道,但大人是一定方便的,我这里有一封谢公给你的亲笔信件,请过目!”
说罢伸手入怀,掏出一封封好的信简递给李远,李远起身双手接过看了起来。
韩暮也不打扰,起身踱步走到壁前欣赏字画,但闻身后李远的呼吸也来越急促,知道他被信中的内容震慑住了;韩暮早知信上写了些什么,谢安写信的口气还是当李远是家中幕僚一般,毫无保留的将韩暮此次前来的前因后果,已经目的都说的一清二楚;安谢安的说法,李远只是个县令小官,平时连上州府的资格都没有,倒也不怕他翻出什么大浪,还不如和盘托出。
李远看完信件之后,已经恢复平静,他缓步走到一边的小几旁,拿起火镰打着蜡烛,将信件凑在火上点燃,放在火盆里烧的一点不剩;这才起身走到韩暮身旁拱手施礼。
“将军少年英才,年纪轻轻便担此大任,下官佩服之至;此事及关系大晋国祚,又可外拒秦国虎狼,乃是名垂千古之事;下官愿肝脑涂地,效犬马之劳。”
韩暮旋风般的转过身,双目紧攫着李远的眼睛,但见李远表情真挚,无一丝一毫的慌乱和作伪,韩暮心中大喜,笑道:“有李大人协助,此事必成。”
转身吩咐谢玄将皇上的密旨取出来,给李远过目,李远跪地叩首,高呼万岁,心中这才放下心来;有了皇命在身,此事便不怕有任何后患。
午餐后李远将韩暮等人再次让进正厅商谈,韩暮详细的询问了芜湖县内的情况,以为招募士兵作参考之用。
这一次李远再无遮掩,将芜湖县现状和盘托出;芜湖县下辖四镇三十六乡:江北辖南巢镇,江南辖芜湖、南陵、繁昌三镇,自中原侨民南渡后所辖人口激增,已达七万余户,总人口突破十二万,其中侨民聚集之地在江北南巢之地,仅该镇所辖十二乡便有人口五万人。
韩暮听了李远这么一说,心中大为欣喜,没想到芜湖县一个小小的县制,居然有这么大的辖地和人口,这无疑给招募带来莫大的好处。
李远喝了口茶续道:“先前将军来此地所见之百姓安居之相,下官实在愧不敢当,自秦国灭燕之后,我县已屡遭劫掠,特别是江北南巢一带,因毗邻合淝县边境之地,骚扰最盛;又有边境流寇骚扰,实乃我心头大患。”
韩暮问道:“合淝县既处边境,岂能坐视敌兵入境骚扰?另外区区流寇难道大人手头的县衙驻军便剿灭不了么?”
李远愁眉不展叹道:“将军有所不知,合淝县虽扼守边境要地,但总守军只有五千之众,乃是肩负正面监视之责,小股秦军入境骚扰,恐怕他们也无暇顾及;加之小股秦军行动鬼魅,一击即走,即便是想剿灭也无处下手。”
“我芜湖县水陆驻军仅有一千二百,平日肩负日常治安巡查之责尚且捉襟见肘,何来余力剿灭江北悍匪,那悍匪两部总兵力当在千余人之间,都是北方战乱流民或逃兵,平日里龟缩在巢湖一带,一部占据水中峔山岛,打劫骚扰南巢渔民,另一部悍匪龟缩在南巢以东青台山深处,以高崖深谷为据点,凭下官这区区千余人,实难剿灭,哎!下官心有余力不足啊。”
韩暮微微点头,这种情况下要李远剿灭悍匪确实是在难为他,但这种情况下韩暮觉得似乎有能够利用之处,他陷入深深的思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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