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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守文知道沈佺期,也知道宋之问。但对于这个人的了解并不是很多,就如同他知道贺知章,但仅限于贺知章的诗词。在洛阳县衙里,杨守文见到了这个在后世毁誉参半的文坛宗师。四十三岁的沈佺期看上去很清瘦,穿着打扮也非常简朴,如同一个邻家大叔一般。“青之,我昨日因为有事,未能参加总仙会,却不想错过了一段佳话。”沈佺期见到杨守文,表现的很客气,也很尊重。这也正常,杨守文昨日在总仙会上可算是扬名立万,大展神威。哪怕沈佺期这样的人,在听说了之后,也会为之敬佩。如果杨守文只是两三首佳作,沈佺期未必会如此。可是八十一首……哪怕沈佺期是宗师,在杨守文面前也不会拿捏做派。杨守文连忙躬身道:“县尊客气了,昨日小子不过是吃多了酒,发酒疯罢了。”沈佺期闻听,却哈哈大笑:“青之,若人人能发得你这种酒疯,相信圣人会非常开心。”“云卿,到底什么事,还派人把青之唤来?”贺知章是个古道热肠的人,特别是昨夜在杨守文家中吃了一坛清平调,更把杨守文视为知己。杨守文被招来县衙,贺知章也跟着过来。有他在,就算是洛阳令想要对杨守文不利,也必须要考虑一二。更不要说他虽然和沈佺期算不得好友,但也有些交情……沈佺期闻听,不禁露出了苦笑。“我这县令,不过是暂代而已。本以为平平安安混到新任县令就职,却没想到……青之,我问你,你家中可有一个叫做扎布苏的仆从?”“扎布苏?”杨守文愣了一下,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这个我却有些模糊了,不过这名字倒是有些熟悉。”“是吐蕃人。”“哦,我想起来了!”说到吐蕃人,杨守文立刻想起了这扎布苏何方神圣。这家伙,不就是郑灵芝给他送来的奴仆吗?记得他水性很好,还帮着杨守文探查过宅中水池的水门。不过,杨守文对他了解不多。平日里扎布苏都是在前院做事,主要有乌尤和杨从义管理。他身为一家之主,哪有精力注意这个扎布苏呢?“如此说来,这扎布苏是郑校尉在集市上买来?”“是!”杨守文疑惑问道:“县尊,扎布苏到底惹了什么祸事?”“祸事?”沈佺期闻听,笑着摇摇头,“他倒是没有给我招惹祸事,但可能会给青之你引来麻烦。”说到这里,沈佺期停顿了一下,而后沉声道:“今日凌晨,有人在利涉桥头发现了扎布苏的尸体。”“利涉桥?”没等杨守文开口,贺知章忍不住道:“那桥不是已经废弃了吗?”“是啊,利涉桥早在咸亨三年就被废弃,禁止车马自桥上通过,但还允许行人走动。不过季真你当清楚,去年开春洛水暴涨,冲垮了利涉桥,一直都未曾修复。那桥几乎无人走动,冷冷清清。可是今早,巡街的武侯却在桥头发现了扎布苏的尸体,也不知道他为何会在那边。”说着话,沈佺期向杨守文看去。杨守文苦笑道:“昨日我在神都苑吃醉了酒,回来后又和季真与苏廷硕继续吃酒……好吧,我已经记不得此事。之后便一觉睡到天亮,县尊的人过去时,我才刚醒来。”他想了想,又接着道:“那扎布苏是我舅父送来,之后一直在前院做事。我只招见过他一次,还是让他下水查探家里水池的水门,知道他水性过人……除此之外,我对此人毫无了解。就算有事情,也是吩咐乌尤和杨从义,没有再见过他。”“如此说来,不是青之派他去的利涉桥?”杨守文闻听,连连摇头,“我连利涉桥在哪里都不知道,派他去做什么?我之前的情况,县尊不会不清楚。我到洛阳后没什么朋友,也很少出门走动的。”这一点,沈佺期当然清楚。他之前就跟在武则天的身边,武则天对杨守文是个什么态度,大体上他也能看出端倪。听杨守文这么一说,他不禁笑了。“倒是我莽撞了,青之勿怪。”“县尊,不知那扎布苏的尸体在哪里?”“还在利涉桥!”沈佺期道:“我听说那扎布苏是青之的家奴,所以就派人前去请你。只是那利涉桥太过于残破,想着若让青之去那边的话,有所怠慢,故而才在县衙等候。”杨守文想了想,道:“不知我可否前去查看?”“哦?”杨守文连忙道:“县尊忘了?家父原本是昌平县尉,我自幼随家父身边,对这种命案并不陌生。那扎布苏虽然是舅父送我的家奴,可他入了我杨家的门,便是我杨家的人。我的人在洛阳被人杀害,我这个做阿郎的,总要过去看一看才是。”不知为何,杨守文觉察到,沈佺期看他的目光,突然变得柔和了许多。“既然青之这么说,那咱们就走一遭吧。”说着,他向贺知章看去,“季真,你要去吗?”“去,当然要去!”贺知章笑道:“既然已经来了,怎能不去看看?”总觉得这家伙是去看热闹,其实对死了谁,他并不关心。沈佺期当下带着杨守文与贺知章从衙门里走出,直奔利涉桥而去。那利涉桥,正对南北二市,原本是一座浮桥。唐初时,利涉桥曾被破坏,唐高宗李治在显庆二年幸洛阳时,见中桥被毁于洪水,于是下令修复。利涉桥也顺带着,被重修了一次。然而在咸亨三年,司农卿韦机营建东都宫室,在中桥东部又修建了一座新中桥,南对长夏门,北近漕渠。利涉桥也因为距离新中桥太近,而被废弃闲置。扎布苏是在利涉桥南被发现。杨守文等人从新中桥过了洛水,来到洛阳城南。到了利涉桥之后,就见一个身穿官服,胖乎乎的男子迎上来。这天不热,可是这胖子已经是满头大汗。他拿着手帕,一边走还一边擦拭额头上的汗水,那模样狼狈极了。“这是洛阳尉庄毕凡。”沈佺期扭头向杨守文介绍了一声,便走上前,和庄毕凡交谈起来。庄毕凡说话,带着一股子浓浓的巴蜀口音。杨守文忍不住朝他看了一眼,然后就把目光转移到了桥头一方白布上。那白布下,应该就是扎布苏的尸体。他走过去,蹲下身子,把那白布掀开,露出一具尸体。“你,你,你干什么。”庄毕凡看到杨守文掀起白布,大吃一惊,连忙向过来阻止。沈佺期却拦住了他,“老庄,这个扎布苏便是青之的家奴。他父亲曾是昌平县尉,他对这方面的事情也很熟悉,故而陪本县过来,查看一下。”“他就是杨青之?”“正是。”庄毕凡立刻露出了恭敬之色,看杨守文的目光,也变得不一样了。“尸体没有明显的伤口,看上去更像是吃多了酒,溺水而死。”他陪着沈佺期走到杨守文的身后,同时向沈佺期解说道。“溺水而死?你确定?”“下官做了十年县尉,这点眼力还是有的。”沈佺期点点头,沉声问道:“既然如此,可否判断出,他溺水之处?”“这个,恐怕不太好判断。”就在这时候,杨守文忽然站起来,转身道:“县尊,此人绝非溺水而亡。”“啊?”这边庄毕凡刚说了是溺水而亡,杨守文就说不是溺水而亡。沈佺期疑惑的看着杨守文,有些茫然。他本就不擅处理这种事情,吟诗作赋才是他的专长。内心里,他更相信庄毕凡一些。可杨守文的话,他又不好反驳,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庄毕凡的脸顿时通红,“怎怎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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