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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舟随着那小厮一路走到西厢房处,小厮拿了钥匙开锁,引了他进去。
冯舟入内,四下打量了一番,只见这屋子虽不甚宽绰,床帐桌椅倒是一应俱全,收拾的极是干净明亮。
那小厮在后说道:“我们奶奶吩咐了,叫大夫安心住下。日常衣食若缺了什么,只管打发小的去说,不必客气。我们奶奶还说,乡下地方,委屈大夫了。好在屋子里都是打扫干净的,请大夫将就一二。”
那冯舟赶忙说道:“上覆你家奶奶,多劳她费心了,在下委实不敢当。”说着,又问道:“小哥怎么称呼?”
那小厮道:“小的叫铜柱,就在外面小房里睡。大夫若有交代,自管来吩咐小的。”说毕,便拽上门去了。
那冯舟便将手里藤箱放下,在桌边坐定,心里暗自忖道:躲到这乡绅家里,想必侯府的人是拿我不着了。当初说的那般好,如今看事情不对,便要拿我顶缸。早知如此,便不答应他们那伤天害理的勾当!事到如今,倒叫我如丧家犬一般四处躲藏!
想至此处,他心中憋气,将手在桌上猛力一拍。
正当此刻,门外忽有人道:“新来的冯大夫,可是在此处?”
冯舟不防有人走来,唬了一跳,慌忙起身道:“正是正是,敢问门外是哪位?”
那人轻轻笑了两声,轻轻巧巧走进门来,倚着门笑道:“你这大夫也是好笑,人来叫门,嘴里应着,却不出来,定要人进来找么?”
冯周打量这丫头,见她身上穿着一件桃红色扣身衫子,身量窈窕,虽是丫鬟装束,神情却极是张扬,便知是家里用过的丫头,与寻常下人不同,当即赔笑问道:“不及出门,姑娘勿怪。姑娘来此,可有什么吩咐?”
这丫头便是纂儿,乃是奉王氏之命前来。
当下,她将一只脚踏在门槛之上,笑道:“我们奶奶吩咐我来请大夫过去看诊。”
冯周不解,问道:“适才不是才见过当家奶奶,并未听她说起有何不适。”
纂儿道:“你不知,那是我们家姑娘。我说的这位,是我们家大奶奶。”
冯周方才明了,当即提了箱子,说道:“原是这样,还请姑娘带路。”
纂儿却走上前来,说道:“不忙,我近来也时常胸闷恶心,还请大夫先替我诊上一诊。”说毕,径自在桌边坐了。
冯周无法可施,又不好随意得罪这家里的人,只得重又坐下,说道:“还请姑娘伸手。”
纂儿便卷了袖子,露出一段葱段般的胳臂,平放于桌上。
冯周看了两眼,旋即低下头去,探出五指,诊了一番,又问道:“敢问姑娘,近来月事可准?”
纂儿回道:“大约已迟了两个月了。”冯周微微颔首,沉吟一二,旋即道:“姑娘这是有喜了。”
纂儿喜出望外,低声问道:“敢问大夫,这信儿可准么?”冯周微笑道:“妇人身孕,小医还是看的准的。”纂儿低头不响,盘算了一会儿,说道:“待会儿见了我们奶奶,还请大夫遮掩一二,恩有重报。”
这冯周是大内服侍过的人,什么风浪不曾见过,听闻此语,立时便知里面的关窍。他是个避世之人,哪里愿沾惹这等内宅是非,自然无可不可,便道:“姑娘安心,小医不是多嘴之人。”
当下,纂儿引了他往后宅去见王氏。
走到门上,纂儿先进去通报,少顷便出来请了冯周进去。
冯周入内,进门便见一妇人坐在炕上,青春大约二十,中等之姿,容色较先前所见的当家奶奶大为不及,打量了一番,便即低头问安。
王氏见大夫过来,也无话可说,只是仗着大约有了身孕,拿班作势,咬文嚼字道:“大夫有礼了,我这几日身上甚是不适,饭吃不落,身上乏的厉害,月事也迟迟不来,烦劳大夫给瞧瞧。”言罢,就伸了手出来。
冯周见这妇人话说的颠倒,却倒硬拿出一副主家奶奶的派头,肚里暗暗发笑,面上也不带出,应承了一番,便就上前诊脉。
须臾事毕,冯周点头捋须道:“奶奶这是精血亏虚之症,不妨碍的。冬春之交,时气转换,人常有此症,稍加调理,便就大安的。”
王氏一闻此言,登时圆眼大睁,颤着声问道:“大夫,你可是看走了眼的?我月事迟了许久,又常犯恶心,竟不是身孕?”
冯周莞尔道:“奶奶说笑了,小医虽不能,这点子小事还是看得出来。奶奶并无孕事,只是为时气所感,又虚火旺盛之故。”
王氏坐在炕上,愣愣怔怔说不出话来,半晌忽然暴跳起来,冲着那大夫戳指大骂道:“你这个庸医,识些什么医理!治个娃娃闹肚子便罢了,哪里看得出妇人身孕?!我分明便是有孕,你在这里乱放什么屁!”满嘴唾沫星子横飞,将这大夫牵着头皮骂了个狗血淋头。
纂儿在旁看着,晓得这奶奶是弄性子了,也不敢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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