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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这里,有那萍儿的执念。”梅树转过头来望着毛龙:“你可曾想起来了甚么之前不曾想起来的东西么?”
毛龙的脸色,有点别扭,声音也有点沙哑:“这个么……”
“你有你的思绪,我们明白。”梅树还是微笑着,说也奇怪,那一双大大的桃花眼,不知道怎地,但凡笑起来,微微一眯,成了长长两条线,猫似的,像是什么事情,早看穿了。
毛龙知道自己,现如今已经瞒不过,这才低了头,一只粗糙的手,颤颤的往自己的怀里摸了进去。
那手穿梭过了粗麻布的衣服,拿出了一个小小的荷包来。
那个荷包,不像是寻常的货色,十分精致,料子也是上好的,墨蓝色浮花的底儿,上面绣着银色的流云,穗子长长的,半新不旧,是男子带着的款式。
“这个是什么?”那两夫妻面面相觑:“从来,也不曾见过了这个物件儿。”
“这个物件儿,想必,便是那萍儿姑娘的执念了。”梅树将那荷包接过来,道:“想必,这个荷包,乃是先生那一次送萍儿姑娘回家的时候,不经意间得到的罢?”
“正是。”毛龙点点头,低下头道:“那个时候,那荷包可能是架着那姑娘自水里出来的时候,不知怎地按在了我怀里了,回家之后,方才瞧见的,那水渍淋漓,估摸着,便是那个萍儿姑娘的东西,我有心还回去,可是……可是……”
“可是,倒是怕那一次过去了寻不得萍儿姑娘,白跑一趟,糟践了这个机会。”梅树笑道:“还不如,便等着那萍儿姑娘来寻自己,又能安安顺顺的见一面啦!”
毛龙的那一张黝黑的面孔,一下子烧起来了红色来:“是,也差不多,咱……咱瞧着那萍儿姑娘那样的秀外慧中,自然是有心相识的,可是,可是咱家里穷,贸然说甚么,只怕是姑娘要觉着,咱有非分之想的,咱自惭形秽,赖蛤蟆怎敢妄图要吃天鹅肉的……”
“这倒是,”月芒道:“谁也看得出来,这个荷包,又是男人的款式,你一定也怕,别是那萍儿姑娘心上人的,唐突了,更不好。”
“对对对,”毛龙点头不迭:“便是这么回事的。”
“你们说,这个荷包是谁的?”月芒对那两夫妻喝道:“系着那萍儿姑娘的执念,要紧的很,有了这个东西,那萍儿姑娘的心愿不了,就没法子离开了这个地方去……”
“这个荷包么,我不曾见过。”那两夫妻俱摇了摇头,尤其那桂珍,倒更是一脸的别扭:“不成想,萍儿居然,倒是有了这个心思了……”
几个农人看了看,也俱不知道是谁的东西。
农人们便是用荷包,想来也不会有多精致,这个荷包,虽然不太新,究竟也不像是农人的东西,梅树拎着那荷包,撩起了窗帘,拿过了油灯搁在了那窗台上,却将那荷包点着了。
众人俱瞪大了眼睛:“这这这……”
“心愿了结,也就不会再在这个受那个束缚了。”梅树道:“这下子,想必执念,也就跟着那个荷包一般,化作灰烬了。”
绸缎上了火,不多时,烧尽了。
一缕青烟随风散去了,一声淡淡的叹息,也像是随着那青烟,飘荡了起来,一起渐行渐远。
大家谁也没有问,却心知肚明,那一声叹息,究竟是谁发出来的。
那大马猴还吊起了书袋来:“这萍儿姑娘,红颜薄命,宁死,也要抱着这样的念头,真真是一个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那两夫妻颤颤抖抖的,两只眼睛咕噜噜的打转,那桂珍跟那铁柱两人推了推,桂珍才说道:“那……我那妹子,算是安息了?”
月芒早看那两夫妻不顺眼,对梅树的笑容早有微词,先抢着粗声道:“已经跟着青烟散开了。”
“哎呀我那苦命倒霉的妹子啊,来世托生,可定要寻一个好人家啊呀呼嘿……”那桂珍人细瘦,嗓子倒是喇叭似的,一声爆裂出来,像是打碎了一个碗一样尖锐刺耳:“嫂子再没法子心疼你了,你可一路走好哇,悔不当初,不曾给你寻了好婆家,这下子,还是一个清清白白大姑娘,便往生极乐喲……”
“行了,行了……”那铁柱讪讪的将他老婆给拉了起来,道:“事情既然了结了,那……那咱们也就就此别过,不打扰了,添了麻烦,实实在在抱歉的很……”
几个农人都露出了奇异的神色来,望着这两夫妻:“便这样了结了?”
“事情也不能怪我们,那可都是意外啊!”那桂珍一见农人们倒像是不甘心,哭也不哭了,且辩解道:‘几位叔伯,那也都是看着我们铁柱和萍儿长大的,现如今,萍儿已经送了命,安息了,那活人,好好活下去,方才对不起她哇!您说,是不是?”
“小的还有事情想问。”那老四却冲着梅树,十分困惑的问道:“为何,那萍儿,让小的给看见了呢?”
“自然,是想着跟您再多见一面啊。”梅树笑道:“她该是见到了久违的亲人,便是执念,也放松了一瞬罢?这才显现在了您眼前,想必,您对她来说,可也是一个可以依靠的长辈呢!能见一面,自然要见一面的。”
梅树话一出口,那老四的眼圈儿也泛了红,抬起了手掌擦拭了擦拭眼睛,声音也哑了下来:”那个孩子,自小,乖得很……”
农人们俱沉默了下来,而这会子,那青烟,早就散干净了。
毛龙低着头望着那窗帘,叹了口气,想说什么,却终究什么也不曾说。
农人们终于也散去了,那铁柱和桂珍两口子倒是给人抓了现行的贼似的,满脸的心虚,也要随着农人往外面去。
月芒瞪着那两个人,满眼的不甘心,拉过了梅树来:“这怂哥哥恶嫂子,便这样完了?我可不甘心!”
“就是!”大马猴也随声附和道:“善恶终有报,这两个人,怕也对那萍儿姑娘伤害不少,咱们跟萍儿姑娘,也算得上是一场缘分,不帮着她讨要回了公道来,那可很有些不妙。”
梅树倒是笑了:“报应是老天爷安排的,咱们几个凡人能如何?也罢……”说到了这里,梅树眼睛里面闪现出了狡黠的笑容来,张口道:“两位还请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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