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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姊出嫁的时候她还回来看过她们,虽然只是偷偷从后门进来的,可她还记得大姊那时候面色还算是红润,可等到她出嫁的时候,大姊脸色就带着灰白了。她出嫁三天便要跟着相公回老家,这天姊妹三个倒是约着在她们住的地方见了一面,大姊那时候更是消瘦,可大姊一直说她过的很好,二姊也让她莫管,她从小便听从两个姊姊的话,便也没有再过问了。
如今听到邢薇问起来,贾攸便愣住了,手不由自主的往头上探去,取下来一个戴的光亮的银簪子来,摩挲道;“这还是临分别的时候大姊给的。”想了一想又道;“当初有叫真元记两位姊夫的老家地址,等他醒过来了且让他找找,应该不会丢失。”孙太医说她丈夫除了皮外伤并没有什么大问题,昏迷不醒主要还是劳累过度和缺乏营养,睡一觉,歇一歇,再吃点好的补一补就没有了什么问题。一想到丈夫都被亏成了这样,贾攸无数次认定自己的决定有多么的正确,其实关键还是大哥竟然没有不认她,这个大女叟竟然比原来的张氏还要和气,本来就存了巴结的心思,见邢薇有什么疑问,只要自己知道的,就不敢隐瞒。
邢薇听了也止不住的叹气,贾母这是办的什么事?又问她:“我听说你们多少还是有些嫁妆的,还有跟着你的陪嫁丫头呢?”
这便又是一桩心事了,贾攸回忆道:“往常服侍我惯了的红儿,绿儿在祖母去后就被换了,大姊她们的一样,贴身丫头都被换了的,再后来陪嫁的都是后来换的。嫁妆,嫁妆里也没有什么东西,还在回家的路上丢失了,连着陪嫁丫头一起。我的是这样,也不知道大姊和二姊的如何,”想来跟自己的也是差不离,贾攸如今说起来很是平常,即便她这样无心无肺的丫头都知道其中有些故事,可她却依旧没事一般:“真元说丢了就丢了,我们顾着要回老家去,也没有报官去找。”没有主子的吩咐,陪嫁丫头敢跑?贾攸并不是不知道这里面的故事,可知道如何,她的嫡母能够饶她一命大概已经算是开天恩了,何况给她选了一个这么好的丈夫,她已经很是知足了。
“这里离金陵贾家也不算是很远,你怎么不去找他们求助?”邢薇问道,因为自己怀孕,贾赦丢下了所有的东西,连回金陵老家都暂时搁置了,还说什么等生了儿子的时候,带着孩子一起入族谱的时候在祭拜祖宗云云。
为了这个,邢薇硬是跟他较了几天劲,“要是生个女儿你就不给她上族谱了是吧?”邢薇跟他蛮不讲理的闹了两天,把贾赦吓的直解释;“女儿我一样喜欢,刚好可以儿女双全啊。”
“去过啊,可他们说我是冒认官亲,还说宗谱上根本就没有我们的名字。”贾攸似乎不明白,瞪大了眼睛看着邢薇。
庶出子女上不上族谱,完全看父亲和当家主母的脸色,贾攸她们出生在京城,贾代善和路太君如果不坚持,她们的名字连京城的家谱都上不了,路太君虽然喜欢子孙绕膝,可她主要的心思还都在贾赦身上,贾代善更是把这几个庶女当哄母亲开心的玩物,——想来他们也不会为了这几个庶女专程派人回来给她们上族谱。
可贾氏宗族盘踞金陵多年,照顾一个出嫁了的姑奶奶完全不成问题,即使族谱上没有,可这几个姑娘在荣国府长那么大,他们会没有人听说过他们的存在?会有此一说,想来也是得到什么暗示或明示。
——邢薇已经到了要暴走的边缘了,咬着牙在屋里来回转磨,把贾攸看的直担心,不由的连忙劝她道;“女叟子不用担心,我现在过的很好啊,真元很疼我,婆婆也欢喜我,还有了两个可爱的孩子,他们都很乖,很听话。”看来少女时代的富贵生活在她心里眼里并不能够留下极为美好的印象,否则这样困苦的日子依旧让她觉得极美好。
邢薇先前还道这姊妹几个跟着路太君可以过大家闺秀的生活,至少不会受到贾母的磨搓,看来她还是太天真,并不知道这里面的水有多深,“以后就好了,你哥哥如今也算是能干点事情,有他帮衬着,以后你们的日子也能够起来的。”升米恩斗米仇,邢薇并没有对大包大揽的说养着贾攸一家,实在也是她到底是出嫁女,管的太多了姑爷面子上不好看。看着贾攸一派天真的样子,想来他丈夫是个极有主意的人,到时候别闹得人家以为自己成了倒插门的姑爷就不妥当了。
贾攸点头道:“我们真元很能干,不仅能够读书,还可以挣钱养家,只是家里如今开销大,婆婆岁数大了也生病吃着药,我想着还是多攒些银子的好,才瞒着真元出来寻活计,不想还寻到了大哥,刚才跟真元说了,他还没有教训我,”瞒着丈夫出来找活,贾攸先前还是担心的,可遇到了大哥,又救了丈夫,丈夫也没有埋怨她,令她十分开心,这真是一个无忧无虑,一点小事就可以满足的小丫头。
邢薇不由的也笑起来。“好了,先去洗洗,一会儿孩子们来了,也好让他们看看他们的娘是个多么能干的人儿。”
贾攸便听话的去了,等头埋在水里的时候,她才无声的大哭起来,她永远也忘记不了在荣国府最后那一个月的日子,原本那么疼爱她的奶嬷嬷被关在后罩房里,她却无能为力去救她们出来,她还笑着说自己终于可以过上好日子了,要好好的活下去。
她是被姊妹们护着无忧无虑的长大,可是在那孤独无依的一个多月里,早就可以让她长大,何况,从小跟他们一起长大的,并不仅仅是贾赦和她们姊妹三个,其余的庶出兄弟们的莫名其妙的夭折,——那都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去的竟是那么的无声无息,还有她们的姨娘。
贾攸自己的姨娘在她出生的时候就去了,说是难产,这还好些,至少,她并无印象,也无甚牵挂。大姊的姨娘却是有个兄弟,忽然之间就得了急诊,大姊的姨娘日夜看护还是没有保住,再然后连姨娘也去了,大姊为了她们,既求祖母又求嫡母,还求过父亲,可是,姨娘和小兄弟还是去了。
二姊的姨娘去的时候,根本就不让二姊去求人,她说那便是命!
整个荣国府最终只留下她们三个庶出的女孩,她害怕,便越傻,整日里没心没肺的笑着,藏在笑容下面的是自己胆怯的心。
大姊说过,傻子命好,二姊也说,傻人有傻福,于是她便每天乐呵呵的,连祖母看了都心喜几分。
这话大概是真的,所以即使没有分文的嫁妆,丈夫也没有嫌弃过她,即便她不会做家务活,婆婆也没有呵斥过她。穿麻布衣,做家务,跟着丈夫一起下地锄草侍弄庄稼。
可任凭她再辛劳,家里的银钱依旧不够花,随着两个孩子的出生,丈夫早就丢下了学业,这怎么可以,虽然过去的十多年对她来说,跟一场梦似的,可那样的荣华她也希望她的儿女们享受一下,再也不要担心这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的生活。
找回了贾攸,邢薇也顾不上去找贾敏报仇生气了,每天母爱泛滥忙着逗两个孩子开心。
可惜贾攸的丈夫耿真元伤好后就表示要搬回家去住,贾赦和邢薇一再挽留,他以马上就要过年,没有姑爷在舅家拜祖宗的道理,到底是搬走了。
这耿真元倒说的是实情,且他也不是那种为了面子可以抛却一切的,他养伤期间还是留在贾家,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剩下个贾攸也是个没有能为的,他不能真的因为自己的伤而拖累家人,可伤一好就立即找借口搬走,说明这个人也算是灵活和有底线,并不是那种一赖上就甩不掉的穷亲戚。
这耿真元在邢薇的前世就是个严重偏科的,重理不重文,听说当初考举人也是勉强挂在榜尾,会想着进京在进一步,也是想去考明算科,这个科目上面管的不严,富家子弟走后门的多,加上他经史不过关,也注定考不上。
还以为娶了荣国府的三姑娘可以借借力,却不料贾攸就是被荣国府给抛弃的,好在他人还算是正直,并没有因此而嫌弃贾攸,见事不成立即带着新婚妻子会了原籍。
贾赦倒是十分喜欢这个妹夫,贾家发迹靠的是武力,唯一一个进士还在家里修仙,这女婿虽然是外姓人,可到底也是自家解不开的亲戚,等耿真元能下地,一股脑的就把自家房基地的总买办交到他手里,这样就不会在发生中饱私囊,隐瞒多报的问题,也免得不明情况的百姓说他新来的县令欺压百姓。
原来耿真元当初会被人打,就是那些老衙役们想要中饱私囊的压价少写建筑物资数量,这耿真元明知道自己恐怕科举无望了,回到乡里便认真的找了个活计,以前只有母子二人还能凑合,这有了妻子来年势必还会添人,再也不能跟往常一样靠乡邻接济了。
他好歹读过书有过功名,又不挑剔工种,便在一个专门烧砖的窑厂找了个会计的活,这活工资高,还能够在没活的时候回家照顾家里,比那些城里的掌柜,账房要松散多了。
这一次贾赦建房需要的砖石多,头两次工人们运送过来回去报账总是不对,那天他才过来追寻问题,结果就被人打了。也亏得贾攸在家听他议论过新来的县令,说是新县令盖房子给工钱不说,其他的待遇也不错,大概这新来的县令是个好的,辖区的百姓大概能过几年好日子了。
两个孩子越大越需要钱,婆婆也一年老过一年,身体也不好,还喝着药,贾攸便想趁着机会也挣些钱,便说动婆婆来到工地上帮工,谁知道竟然跟县令认了亲。
藉由耿真元的事,贾赦断了上任以来第一案,因为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当堂便打了那些衙役们板子不说,辞退工作,不在录用,在在此之前,还责令他们退还当初敲诈勒索百姓们的钱,若有隐瞒未报的,一旦查实,严惩不贷。
那些衙役们都是老油子了,没想到却栽在这个新县令的妹夫手里,有心报复又不敢,想一走了之也没有那个胆,又听说这贾赦是个混不吝的,这样判决还算是额外开恩等等,想了想,银子没有命金贵,便挑着捡着退还了一部分。
剩下的一些人也不敢真找他要或者去县令那里举报,这些人被惩罚已经算是平了老百姓心里的那口怨气了,不说别的,只要这新县令不是个包庇徇私眼明心亮的,以前的事情就认了倒霉也无妨。
邢薇怎么也想不到贾赦盖个房子能认回个妹妹不说,还立了口碑,年关到了,贾赦作为新上任的父母官,怎么也得过好这个新年。
打听了过去的父母如何与百姓共同庆祝新年,无非就是搭席棚听听戏,走马观花慰问一下当地贫苦百姓等。
几乎都是花了钱,需要关怀的缺没有得到任何改善。
邢薇想着反正自家也不差那几个钱,贾赦也精力旺盛的到处折腾,不如让他下乡慰问孤寡,好歹也算是个“标新立异”?
众师爷和幕僚们也无人反对,这种事情其实都是程序,因为怕掏腰包渐渐的被人放弃,这新东家既然钱多,自己反对也没有什么道理?何况新官上任三把火,这来了这么久,贾赦盖房子,撵衙役,这过新年,勉勉强强的也算是一件事情,要不事情都让他们做了,也不知道这贾侯爷来做的什么县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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