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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先生?殷先生真的是你!我是秦钩啊殷先生!诶……诶?殷先生快看这边,我在这里啊!”
这片不久之前还静默得全无人气、让幻术师都快发了疯的黑暗,被一团跳跃不息的昏黄火光生生搅乱。
方才还心焦于柳谦君安危的幻术师显然没有料到,石墙那头的好友没有出声应他,对面的黑暗里却会乍然出现这么个不知是何方仙神鬼怪的火球,后者还神神叨叨地自说自话起来。
殷孤光只能目瞪口呆地痴怔在了原地。
他虽从未在人间修真界里听说过太湖渊牢的厉害,却也在身魂皆虚弱无比、耗了百余年光阴都不曾痊愈的甘小甘身上,多少猜出了这地界之凶险——连将吞天咽地术法修得大成的好友都被折磨成那副模样,他这个不过学得师尊功法万一的凡人后辈,恐怕也是无法轻易从渊牢里全身而退的。
天知道这些幽暗的石室是不是建在什么诡异的虚境里头!
想到自家师门的桃源非梦大阵,殷孤光早已认定了这能困住甘小甘的渊牢里必然有什么了不得的障术,是会趁着阶下囚们神智软弱时趁虚而入、杀人于无形的。
世间修真者每逢上界落下来的天劫时,不也都要过上这考验自己心志的一关,才能突破了瓶颈,继而上窥天道?
这团火光……莫不就是自己心中的魔障所化,来骗他自堕地狱的?
可为什么他心里的魔障,会是这么个聒噪不休的好动火球?
这太湖渊牢幻化魔障的本事实在偏差得有些厉害……要哄他殷孤光上当受骗,就算不是幻化出他从未谋面的师尊紫凰,至少也该是打小就以整蛊小师弟为乐的自家疯魔师姐……或是如兄如父的四师兄啊!
更让殷孤光不知所措的,是那不知真身为何的灯火竟然还能发出中气十足的激动语声,像是它如今身处的地界并不是什么憋闷幽暗的古怪牢狱,而是个凡世间再寻常不过的集市,它如今也不过是在茫茫的人海里看到个熟悉的身影,才毫无顾忌地出了声,想要唤住对方停步、得以与它叙叙旧罢了。
“秦钩?”
那极为自来熟的语声,终于成功将幻术师唤得回过了神。
啊……原来不是什么幻象。
前生是个胆小怕死的器灵、今世却在人间赌界里过了大半岁月的秦家傻小子,当然不会是他殷孤光的心中魔障。
“是我是我!殷先生你怎么也来了渊牢?”那团昏黄的火光离殷孤光不过十余步之遥,听到幻术师终于记起了自己,激动不已地愈发疯狂上蹿下跳起来,然而不管它如何跃动,都无法再往殷孤光靠近半分,像是有道无形的屏障隔在了他们中间,“这么昂贵的老山参……也是殷先生你带来的是不是?”
老山参?
殷孤光低首苦笑。
被楚歌安排送去了裂苍崖的秦钩,与赌坊六位怪物也不过寥寥数天之缘,确实还不曾被告知柳谦君的真身,当然不知道千王老板就是他口中的“昂贵老山参”。
“不是我……”幻术师无力地再次叩击了石墙数下,却依然没等到另一头的回应,终于悻悻然地放下了双手,却也没忘了替此时馥郁得几乎灌满了石室、乃至整片黑暗里的参族味道随意遮掩了句,“谦君与我一起落入了这牢笼里,这老山参……是她常年带在身边的救命之物。”
昏黄的火光受惊般地在半空大跳了下:“柳老板也来了?”
上裂苍崖之前、还在吉祥赌坊里被柳谦君败得颜面全无的记忆,显然还历历在目,让这大大咧咧、见谁都能吵上半天的昔日赌徒立马消停了下来——即使如今已成了九山七洞三泉的门下弟子,已然是人间修真界里名正言顺的一员,但在凡世千门里打混过活的少年时期毕竟已刻入了他的骨血,恐怕即使裂苍崖诸位尊长齐齐当前,也是比不上柳谦君这个千门传奇老前辈在秦钩心里的分量的。
那团火光小心翼翼地往它的右侧移了几步,像是眼神不好的凡人般死命地往前挤了挤,忽而如释重负地大出了口气:只是方才还中气十足的语声已明显低了几分:“还好还好……柳老板只是睡着了。”
殷孤光愕然:“你看得见?”
幻术师到了这时候才惊觉那团火光竟有个大本事——这片只有水滴偶尔溅落石面响动的幽沉黑暗,摆明被施下了禁锢术法,封住了身在其中所有生灵的眸目之光,若非他这双眼睛从小就修炼化形术法,迥异于常人的肉胎眸目,也是压根看不到任何的。
就连柳谦君这个万年参王都着了道,连自己的双手都无法窥得,更别说什么修为低微的凡间后辈了。
可不过上了裂苍崖区区半年的秦钩,不但能在十余步开外轻易地认出他的面目,竟然还能看清石墙那头的柳谦君是安然入了梦!
他是怎么逃出了这渊牢的六感禁锢的?
难道……是因为变成了这犹如大团灯火的怪模样?
自称“秦钩”的这团火球,恐怕身处的牢笼要比他和柳谦君的要大上许多,才会没有中间那堵石墙的阻隔,可以左右来去自如,此时正“轻手轻脚”地缓缓飘了回来,无声地停在了殷孤光的正对面。
他生怕自己再闹出什么大的动静来、就会让安稳沉睡的柳谦君醒过了神,继而把他这个手下败将狠狠奚落一顿。
秦钩自以为是地在心里把柳谦君妖魔化、逼得自己彻底闭嘴后,正好窥到对面殷先生垮了双肩地轻吁出了口气,也跟着他坐下了身来。
只是睡过去的话……就还好。
与其目不转睛地看着这片黑暗、想到的尽是甘小甘在这里受过什么罪,还不如恍惚地做一场梦,暂且自欺欺人地休养上一时半刻。
知道石墙那头的好友得以沉沉睡去,殷孤光总算放下了心,竟和秦钩一起、各自坐在原地发起了呆。
这尴尬的静默持续了约莫半柱香的辰光,可在幻术师和秦钩觉来,却像是已大眼瞪小眼地静坐了半辈子那么久。
直到那团火光骤然旁若无人地大叫了声,像是想到了比自己身处太湖渊牢还要了不得的大事。
“殷、殷先生,要是你和柳老板都被抓了进来,那……甘小甘小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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