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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果真变了样子,竟然出现了一座空旷的大屋,屋内一切全都是青灰色的,应该是一座古旧的大庙。
地面铺砌着巨大的青砖,每一块都有两尺长、一尺宽,严丝合缝,规规矩矩。
青砖之上,东一堆西一堆地散落着不少白沙黄土,每一堆上都插着一面半尺长的三角旗帜。那些旗子是用彩纸剪成,旗面上画着笔迹凌乱的符箓,而且旗脚的方向全都一致。
我的视线远端站着一个人,而在更远处的墙边,则是一人高的供台,上面供奉着一尊巨大的神像,居高临下,俯瞰一切。
唐晚没在这里,而且我断定,这里也已经不是辘轳把街的官大娘家。
我的手臂僵在半空中,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人。
我面对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真的想不出今天的济南城里哪儿还有这样一个空荡荡的古旧大庙。而且,远处那男人的衣着打扮也是只能在民国电视剧中出现的——灰布长衫、圆口布鞋、圆顶礼帽……他是属于另一个时代的,那个时代已经远离了今天车水马龙、灯红酒绿的济南城。
“我该怎么办?”我踌躇不决,手肘抵着门框,陷入进退两难之境。
看得出,插着小旗子的土堆不是简单排列的,而是遵循着复杂的阴阳法则构成了一个秩序井然的奇门遁甲之阵。布阵的,当然就是那长衫男人。看他的气度与面相,一定是位学识渊博、心思缜密的高人。
“天到这般时分,该发生的为何还不发生?”长衫男人忽然沉声自问。
他的声音极为动听,并非土里土气的济南口音,而是半文半白的北方官话,介乎于北京话、东北话之间。
“风化为地、雨化为水、阳化为阴、雄化为雌——唉,难道这一战,我们这城,就要亡了?”他将脚下的一捆小旗子抱起来,俯视阵势,皱着眉头,久久没再发声。
他没看见我,或者说,他是看不见我的。对于他而言,我只是一个错误撞入的影子。
我不免惴惴不安地想到:“如果此刻一步踏出去,是不是就会进入另一个世界?”
即使是当代最高明的智者如霍金,都无法对时空转移、虫洞结构做出肯定的推论,只能靠着臆测、虚构来模糊地证明那些时空通道的存在。迄今为止,人类并未对这门科学技术梳理出任何头绪,离着登堂入室还有十万八千里。
我不敢冒险,毕竟老宅那边还有好多人等着我。
“放下门帘,一切就都恢复正常了吧——”我迟疑再三,又向那男人看了两眼,然后抽身向后,准备松手放开门帘。
不经意间,我的眼角余光瞥见,官大娘留下的血符之上竟然孤零零地立着一个人。
那人所处的位置正是南北两岸夹住的河道,即血符上突兀而明显的空白部分。
按照古籍上的解释,任何一种五行阵势中,越是空白之处越发凶险,因为这些地方未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各方都会向此地投以重兵或者猛药,任何身在其中的人,都不可避免化为齑粉的惨烈遭遇。
“那里——危险!”我还没看清他是谁,已经惊呼出声,试图提醒他速速离开那里。
一句话出口,我回过神来,赫然发现,那人竟然就是我自己,也就是另外一个活生生的我。
“他?我?”我登时愣住,浑身绷紧,一动不动,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停住了。
试想一下,我之前是在无法参悟血符的情况下走向门口的,并没有遭遇任何袭击和突如其来的变故。所以,一直到挑开门帘前,屋内一直都很安静,除了官大娘的遗体,再无旁人。
我惶然想到:“我们两个之间,一定是一个真人、一个影子,或者是一个真人、一个灵魂。但是,我知道我是活着的,难道站在血符之中的是我的灵魂——不,站着的是我的躯壳,此刻留在门槛上的才是灵魂?难道我已经灵魂出窍、死了一半?”
嗡的一声,我感觉自己的头胀得比水缸还大,晕晕沉沉的,几乎没有任何思考能力。
灵魂与身体分离是玄学中的最神秘境界,因为那牵扯到一生一死的问题。
古籍中说,灵魂离体是一种机缘,形同于一艘没有系住的舢板离开了码头,随波逐流,不问东西。
那是道家、藏密修行者追求的目标,当他们以辟谷、闭关的方式强迫自己进入“忘形”之境后,就有可能产生灵魂离体的现象,并且在极度不可思议的情况下,他们能同时操纵身体和灵魂,以“两个我”的生存形式活在世间。
当然,那又牵扯到非常深奥的伏藏、转轮的定义,其中的许多细致入微之处,已经无法用语言、文字来解释。
此时此刻,我只想知道如何才能让生命回溯,以便于让我回到灵魂与身体分离之前。
事发突然,我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站在门边,静观事态发展。
“该来的——还不来?”外面大庙中的人陡地提气大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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