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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娘明白新安郡主怎舍得打徐明楠几板子,这明明是安慰自己的话,脸上露出笑容:“母亲待阿弟极好,这件事,实在是我急躁了。”徐启这才开口:“你也不算急躁,赶他出去过些时候苦日子,他才能晓得原先的日子过的怎样。你只是没想到,他会依旧这么过,不肯低头回家。”
做的绝,才能试出对方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对方既然做出一片痴心只为徐明楠这个人的样子,那只有让她知难而退,而最要紧的,是要徐明楠自己回来。
新安郡主把和徐启商量的法子说出,接着又道:“这件事后,为免你阿弟心里对不起那姑娘,我已做了安排,让人把他们远远送走,并备了一份嫁妆给那姑娘。到时她拿着这份嫁妆,也能嫁个殷实人家。”
说着新安郡主淡淡一笑:“方才睐姐儿说,一盆名贵兰花,搬到马棚里,活不长。其实你抓只麻雀关在笼子里,就算日日给它喂精美食料,它也不会高兴的。在野外长大的鸟,怎能适应关在笼子里的日子?这些道理,明白的人越来越少了。”
睐姐儿的大眼转了转:“外祖母,您难道说我们家是笼子,可我觉得不是。”新安郡主摸摸她的头:“你在京城的日子,是不是和在龙岩时候不大一样?而你在龙岩,已经被你娘拘着学规矩了。要一个从没学过规矩,只知道市井之事的姑娘进到这院子里做主母,每日面对的都是丫鬟婆子,处理的都是琐碎事情,不能高声说话,有些话说出来就是不合身份。你觉得,她会以为这不是个笼子吗?”
规矩、礼仪,怎样管理丫鬟婆子、怎样应酬往来,怎样才能帮到丈夫、怎样和妯娌公婆相处,这些都是从小宅门闺秀必学的。曼娘看向睐姐儿的眼很温柔,不学会这些,以后出阁,那长长的一辈子要怎样才能过的好?日子是要自己过的。
睐姐儿想起原来在龙岩的日子,不由叹了一声,回京后吃的用的穿的都比在龙岩好太多了,可受到的限制也就更多。两个弟弟还不习惯了一段时间,那要从小在市井长大的,就更不习惯吧?
徐启咳嗽一声:“睐姐儿还小,从小也这么乖,你们也别太拘很了。”新安郡主已经看着睐姐儿:“不小了,都满过十一岁了,两三年前就有人想和我讨近乎,问她的婚事了,只是被我回绝了。我们家这么好的孙女,哪能随便嫁了?”
睐姐儿顿时用手捂住羞红的双颊,曼娘把女儿搂过来:“就是你渐渐大了,你爹爹才说,女儿没有疼够,幸好有了你妹妹。”睐姐儿撒娇地趴在自己娘的腿上,一直乖乖听话的绯姐儿听到妹妹两个字,嘻嘻笑起来,笑的口水都流到睐姐儿手上。
徐启看着面前两个外孙女,果然还是女儿家娇憨些,徐明晋临回任时说孩子还小,再说今年十月他们就任满回京,不但没让徐启带走个孙女回来,连陆哥儿都带走了。徐启不由拍拍膝盖,也只有再等半年了,对新安郡主道:“至于那个姑娘,夫人,我和你说过。”新安郡主笑了:“我知道,这姑娘,若真是能调|教好的,成全了也没关系。”
麻雀飞上枝头成凤凰不是没有,可是要证明给人看,你值得。靠了肚子和徐明楠的情意进徐家,新安郡主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曼娘觉得肩头上的担子越发松了,厨房来回午饭好了,用过午饭林琉玫也带了夫婿儿女前来拜见父母。
睐姐儿姐妹和林琉玫的儿女都去花园玩了,林琉玫才和新安郡主曼娘三人坐下。林琉玫刚坐下打算开口,新安郡主就把商量好了的话说出。
听完新安郡主的话,林琉玫如释重负,顺势靠在新安郡主肩头:“就晓得娘和父亲有主意,哎呀,我这些日子可急坏了。”新安郡主拍拍女儿的手:“你是怕再见不到你阿弟?还是你阿弟就配这么个人?若是真好,真能值得,成全了他们,你也不能心存芥蒂。”
林琉玫抱住新安郡主的肩膀点头:“娘,我晓得,我只是想着,阿弟从来都没吃过苦。”新安郡主捏下女儿的鼻子:“你姐姐有句话说的很对,让你阿弟吃些苦也不是坏事。”林琉玫点头,新安郡主这才对曼娘道:“这件事,还要拜托你五姨母。”
于情于理,陈珍兰都是最合适的人选,曼娘点头应了。这件重要事情有了结果,三人也就开始聊些别的家常。
林琉玫一年多没见自己的娘,叽叽咕咕说了许多事情。听到郎氏被提起,曼娘不由插话:“这位,想来就是姜夫人的堂姐了,我记得她嫁的,该是林家的人。”林琉玫点头:“就是她,嫁了那边阿弟的弟弟,也曾随那边弟媳去过我家,热情的让人有些受不了。我瞧着,那边弟媳,只怕和她之间也是有些不好说的事。”
林家名声清贵,但家里产业不多,又不肯做经商这等俗事,日常除了俸禄就是些田租,未免有些过的紧巴。新安郡主虽不肯认那个嗣子,林琉玫平常也会照顾一二,那位郎氏,想走的只怕是这个门路。
曼娘和新安郡主都是明白人,只浅浅一笑就把这事放下。
此后几日,新安郡主照常去访亲拜友,还进宫了一趟,拜见两宫太后和皇后。这样的不动声色让陈铭远有些奇怪,私下问曼娘:“不是说有了主意,怎么还不做?”曼娘瞧他一眼:“你又去探过阿弟了?”
陈铭远点头:“我瞧着,只怕小舅又要被说服,和她完婚了。不过看在我送去那些书本笔墨纸砚,再加上我给他讲,当初我娶你过门,是如何的风光,他也要奈下性子。”曼娘不由一叹:“辛苦你了。”
陈铭远勾唇一笑:“能为娘子分忧,算什么辛苦?”曼娘瞅他一眼:“贫嘴。”陈铭远不由哈哈一笑,笑声传到门外,睐姐儿的脚步不由停了停,为什么爹和娘在一起,总是这么高兴?上回问表姐,出嫁后会不会像爹和娘那么高兴?表姐只是害羞地笑笑,这是为什么?
冬雪手里抱着东西走过,见睐姐儿站在廊下不进去,笑着问:“大小姐这是怎么了,站在这不动?”曼娘掀起帘子:“廊下虽没太阳,却没有放冰,你不热吗?”看着母亲温柔笑脸,睐姐儿这才走过去,对陈铭远道:“爹爹,为什么你和娘在一起,总这么高兴?”
陈铭远愣了一下,接着才笑道:“我闺女长大了,竟然会问这样的话。爹爹告诉你,因为……”曼娘推丈夫一把:“你好意思不,和女儿说这些。冬雪,你手上拿的是给端午节做的衣衫吧,拿过来给三爷试试。”
冬雪笑吟吟应是,走上前道:“大小姐确实大了,今儿去拿衣衫针线房的人还说,大小姐的身量,比起过年时候,又高了。以后只怕两个月就做一回,不然袖口裤腿紧了。”听着冬雪的话,睐姐儿的眉还是没松开,为什么呢,是不是要再长大一些才会晓得?
端午节过,天气越发热起来,徐明楠坐在桃树下,这已经是最凉快的地方了,可还是那么热。用手扇两下风,好让自己别那么烦躁,可还是忍不住想起这个时候,吃个冰碗是最舒爽不过的了。那冰打的碎碎的,放上切好的桃李西瓜,再浇上蜜水,不用吃就能消暑。
端起旁边的井水一饮而尽,不管怎么说,这井水还是有丝丝甜。徐明楠把脑中的念头给摇掉,继续看着书上的字。
门被从外推开,几个小娃娃跑进来,在院子里大喊:“吴姐姐,你家来了客人,好阔气。”徐明楠被打断思路,眉正皱起吴小妹就已从屋子里跑出来:“什么阔气客人?”徐明楠的眉头皱的更紧,门外已经走进一个人,看她的穿着不过管家娘子之流。
徐明楠心里做着判断并没起身,那人看着这乱纷纷的院子眉微微一皱,还是直接对着徐明楠走过来:“表少爷安好。”表少爷?徐明楠抬头一看,认出这是姨母身边得用的婆子,对她点头:“五姨母可好,我……”
刚说了半句,就听到门口传来陈珍兰的声音:“难哥儿,怎么你都不请我进去坐坐。”是姨母,徐明楠忙把手里的书放下,起身走到门口对陈珍兰恭敬行礼:“外甥见过五姨母,只是这里面有些乱,五姨母还是……”
陈珍兰已经扶着丫鬟的手走进来:“我当初随你姨父在外任的时候,什么没见过?”既然如此,徐明楠也只有把那群看热闹的孩子轰走,想了想从腰里摸出总舍不得花的一小把铜子递给吴小妹:“你去杂货铺里买小把芝麻糖来。”
听到芝麻糖三个字,吴小妹的眼顿时发亮,接过铜子就跑了。徐明楠这才面带赧色地把陈珍兰让到桃树下坐着:“屋里窄,又热,还是这里凉快。”陈珍兰已环顾一下这院子,点头一笑就坐下,两个丫鬟和管家娘子在她身后垂手侍立。
这样常见过的场面出现在这个小院子里,徐明楠不由有些局促。猛地想起要给客人倒茶,急忙到灶下寻,从灶眼旁边坐着的壶里寻到热水,拿出茶杯觉得这杯子太破,寻出茶叶又觉得这茶叶不好。
想了想还是把杯子用热水洗了洗,这才倒了杯热水给陈珍兰端过去:“家里茶叶没了,姨母您先喝口热水。”说着话,吴小妹拿着包芝麻糖进来,徐明楠忙把芝麻糖倒进碟子里给陈珍兰送过去。
陈珍兰见他忙里忙外,心里一叹面上神色没动:“我瞧你这日子,虽然清贫些,可过的还算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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