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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的话可以相信吗?谨哥儿刚要问,就见走在前面的曼娘蹬了自己一眼,赶紧摇头,声音压的低低地说:“算了,我还是自己写。”被罚也就被罚吧。
此时已经进了厅,徐启夫妻在上位坐好,曼娘和陈铭远带了孩子们重新行礼,接着又是徐明晋夫妻见姐姐姐夫,徐明晋妻子的妻子楚氏已从当年嫁进来时那个羞涩的少女变成一个端庄从容的妇人,对曼娘一口一个姐姐,又让孩子们过来见过姑父姑母。
当年的难哥儿已经长成的英俊无匹,出外都被人唤一声徐二十一爷,学名徐明楠。他也是改变最大那个,不再是那个缠着曼娘,问小外甥什么时候出生的孩子,而是不苟言笑的英俊少年。
新安郡主笑着道:“你阿弟就是这样,出外面次数多,别人都赞他生的好,他被说的多了,恼了。说又不是女儿家,一个男子被人赞生的好算什么,就越发爱板着脸。”徐明楠被说的耳根稍微发红,但还是不肯放下脸。
徐明晋的长女瑜姐儿已经在旁边嘻嘻地笑着说:“小叔叔昨儿穿的衣衫,更好看。”徐明楠想继续板住脸,可是面前都是家人,况且心里是着实喜悦,那脸总算松开一点点,对侄女说:“你懂什么,那是锦衣卫的衣衫。”
郡主之子,依例可萌袭为锦衣卫百户,新安郡主无亲生子,徐明晋要走科举的路,这个萌袭就落在徐明楠身上。曼娘是早知道弟弟要在过年后就去锦衣卫,笑着道:“板着一张脸过去,还不晓得陛下看见这么张脸,怎么气恼呢。”
徐明楠哎呀了一声,有些抱怨地叫声姐姐,曼娘的头微微一歪:“怎么,我说的还没理了?生的好就生的好,连这个都接受不了,还叫什么男人?”在座的人都笑起来,徐明楠的脸更红了,偏偏瑜姐儿还在那边拍着手叫:“小叔叔脸红了。”
徐明楠瞪瑜姐儿一眼,真是白疼了。瑜姐儿才不害怕,拉着徐明晋的手:“爹爹,叔叔瞪我。”徐明晋哈哈一笑,把瑜姐儿抱到睐姐儿那边:“和你表姐表哥们玩去。”瑜姐儿看看睐姐儿,想起爹爹说的,要招呼好客人,伸手去拉睐姐儿:“表姐,我们到后院玩去。”
睐姐儿点头,谨哥儿见她们出去玩,也坐不住了,小声地问陈铭远:“爹爹,我可不可以和表弟们出去玩,嗯,不会误了外祖父要考我们的事。”陈铭远还没答话,徐启就哈哈一笑:“去吧去吧,等吃了午饭再考。”谨哥儿的脚步有些迟疑,但还是和弟弟牵了手,跟了徐明晋长子陆哥儿出去。
新安郡主不由摇头笑了,对曼娘道:“你爹啊,年纪越大越疼孩子,陆哥儿都开蒙了,写的不好,你爹从舍不得说一句。倒是你阿弟在那嘟囔,说小时候被你爹爹打了不少手板。”徐启见妻子说出这话,咳嗽一声:“这些话说了做什么,陆哥儿还小,明年七月才到六岁生日呢。”
徐明晋摇头:“爹爹又这样说,我可是记得,我五岁时候,爹爹就要我写一张大字,写不好就要挨五下手板。”这样的融洽让曼娘笑容满面,虽然已经过去六年,家人终究是家人。
下人们已经来报寿阳县主来了,楚氏忙带人出去迎接,新安郡主拍拍曼娘的手:“你爹爹说,你也六年没回来过,大家都很想你,索性就设一家宴,不光是玫儿,你大哥大姐他们也会来的。”
果然林琉玫夫妻刚走进来,就陆续有人报,大爷来了,大姑奶奶到了,厅上不一会儿就全是人,孩子们在那叽叽喳喳,大人们彼此见礼问候,一人说话,竟有几人来答。新安郡主见状就带了女人们往里面去,孩子们年纪大些的,全都带到后院和睐姐儿他们玩去,小那几个就让奶娘们带着在一间屋子里面玩。
男人们在外面厅上喝茶聊天,这下虽然人还是多,总算不足十个,各自也就坐下,楚氏带着人在那上茶上点心,大奶奶忙过去帮忙。楚氏忙阻拦:“大嫂快别这样,你今儿是客人。”
新安郡主招呼她们坐下:“都放着让丫鬟们动手,我晓得,你们年轻人想说说话,我啊,还是去园子里,看孩子们玩去。”大小姐笑着道:“八婶说的,九弟妹她们倒是年轻人,可是我都做婆婆了,哪里还年轻?”
大奶奶也笑了:“大姐说的是,真算起来,过不了两三年,我也做婆婆了,这日子,可真是过的快。”虽然她们这样说,新安郡主还是起身离开,楚氏送婆婆到门口回转,曼娘已在问大小姐:“大姐姐上个月娶了媳妇,我还在路上,今儿怎么大姐姐不把你媳妇带来,让我这个做姨母的也瞧瞧?”
大小姐还没答话,九奶奶就已笑着道:“大姐疼媳妇,定是又放媳妇回娘家去了。”九爷是在家乡娶的媳妇,曼娘并没见过,今日头一回相见,见她笑语婉转,也不是那样难相处的,林琉玫一直坐在那里,和徐家的女儿儿媳们说的很欢。
真好,虽然离开六年,但只有这里是没有变了多少,曼娘感到手被林琉玫的手握住,不由抬头一笑。说笑一会儿,讲些家长里短的话,不一时也就吃午饭,桌上饭菜多是曼娘爱吃的,夹一块酥脆的冬笋入口,曼娘努力让眼里的泪不流出来:“这个味道,和原来一模一样。”
新安郡主笑了:“原先厨房里的马婆子,已经告老好几年了,还是你弟妹想起来,让她回来特地给你做这桌菜。”曼娘对楚氏微一点头:“多谢。”楚氏笑的端庄:“姐姐喜欢就好。”大奶奶已给曼娘倒一杯酒:“十三妹妹尝尝这个,还是林妹妹酿的桂花酒,特地封起来,原本要等过年时候才开。”
这一切都能让人心底安宁,曼娘端起酒杯嗅着酒香,此时才能真的体会到,陈铭远回家时的欢快心情,婆家和娘家,还是有所区别。
“就没更好的了?”韩氏看着翠玉拿过来的两根人参,不过簪挺粗细,翠玉恭敬地道:“没有更好的了,原本……”翠玉打算继续说下去,看着一边坐着的韩大奶奶,没有往下说。韩氏的手不由握紧,面上神情没变地把那两根人参往韩大奶奶这边送了送:“想来是婆婆前几日要和药把那些好人参都用完了。这两根,大嫂先拿回去。”
韩大奶奶当初嫁到韩家时候,也是过了一段好日子的,可是随着韩父被弹劾,家里铺子的生意一落千丈,韩大奶奶几乎是从天上掉到地上,这两年又要靠韩氏接济,脸上已经有愁苦之色,哪还敢嫌弃不好,接过人参就道:“本不该来的,可是婆婆又犯了老毛病,太医说,也只有用人参慢慢地养着。你哥哥这几年又……”
这样的对话,几乎每次韩大奶奶来都要说一遍,韩氏已经从初时的一起陪她掉泪到现在的不大在意,但自己的娘总还是要关心的,也只开口随便劝了几句。韩大奶奶收了泪就道:“前儿公公从任上来信,说龙里知县出缺,贵州那地方,和别的地方不一样,常年没多少官员候任的,请了藩台的令,代署龙里知县,还说,若和那地的土官交情得好,也能赚些银子回来养家。”
这话让韩氏心里不由酸起来,算着父亲已经五十有二,这个年纪,同样资历的都该居高官,父亲竟还要去谋一个知县的署缺。韩大奶奶见韩氏垂泪,忙道:“姑奶奶,又是我说错话了。再过几年,等你侄儿长大,得了功名也就好了。那时姑奶奶也能在亲家太太面前争口气。”
这话让韩氏越发心酸,那泪掉的更凶,翠玉在旁叹了口气:“舅奶奶,也只有你晓得我们奶奶心里的苦,原本这些话不该是我说的。可我们太太,着实也太偏心了,三爷三奶奶是在外那么些年吃了些苦头,可我们爷和奶奶,也是在家服侍老人、操持家务,为一家子争面子的,可是三爷三奶奶这一回来,老爷太太眼里就再没有别人,前儿还训了我们哥儿,还……”
韩氏已经抬头瞧了翠玉一眼,翠玉这才收口叹气:“舅奶奶,这些话奶奶平日也不许我们说。”韩大奶奶抬起一双泪眼,握住韩氏的手:“辛苦姑奶奶了,等你侄儿长大,我一定让他记得你的恩典。”韩氏的唇抿一下没有接话。
韩大奶奶又和韩氏说了几句,家里还有事也就告辞了,翠红送她出去,走到二门处看见有人抬着东西过来,不由问了句:“这是置办的年货?”领头的婆子是认得韩大奶奶的,忙让人避让到一边笑着道:“这是徐亲家那边送来的礼。”
翠红已经呵斥那婆子:“说这么些做什么,我还要先送舅奶奶出去。”韩大奶奶走出一段回头看看,不由问翠红:“你们三奶奶,这是已经从徐家回来了?”翠红的唇角一抽:“没呢,这一去定是要整整一天,这会儿就把回礼送来,生怕别人不知道,徐家疼女儿似的。”
韩大奶奶又叹气,都是自己家不争气,不然小姑也不会过的这么苦,在妯娌面前抬不起头来。
翠红对韩大奶奶的叹气已经习以为常,把她送到大门口,让小厮叫了乘轿子,给了轿钱也就回转,进屋见韩氏闭着眼睛,把已经送走韩大奶奶的事给回了,韩氏这才睁眼:“恰好遇到徐家送回礼过来?也好,让她晓得,娘家不争气,多么拖累人。”
翠红可不敢敷衍韩氏,忙安慰道:“奶奶您也不必那么伤心,说起来,还是太太偏心,不然怎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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