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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娴雅却不满地瘪了瘪嘴,“母亲,现在娴儿不傻了,娴儿从前只是自己不能控制自己的口水和笑容,实际上娴儿心里什么都知道,只是说不出来而已。刚才父亲踢了娴儿一脚,也不知踢到哪里,娴儿只知道突然能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嘴里也不冒口水了。”
众人看着陈娴雅如同看一个突然从地下爬出来的鬼怪,除了邵氏与一脸原来如此表情的水仙四惠,其他人纷纷后退。
邵氏激动连嘴皮都在抖,对同样惊诧不已的莫郎中喊道,“快,快瞧瞧我的娴儿,可还有其他地方不妥!”
莫郎中再次诊脉,又问了陈娴雅许多简单的问题,陈娴雅俱能清晰地回答出来,最后莫郎中说道:“大小姐的脉象平稳,身体当无大碍。好好的人在突然受到惊吓或撞击后变傻的有,极少数如大小姐这样的病人在巨大的刺激下突然变聪明了的也有。不过莫某行医多年,这种病例也只是在医典上看到过,直到今日才算亲眼得见。夫人不如请黄老太医也来诊一诊,当更加稳妥!”
邵氏深以为然,忙派人拿了陈府的帖子去请黄老太医。
“母亲带娴儿去向父亲请罪可好?姨娘们已经先去了,再晚父亲恐会更生气!”陈娴雅小心翼翼地提醒道,虽然算定陈寿源不敢轻易休妻,可有两位姨太太在一旁架秧起火,将邵氏关进祠堂,陈府换袁氏当家,首先倒霉的肯定是她与琼娘。
邵氏的脸色一下子沉下来,“打热水来给大小姐洗脸梳头!”
又是一阵忙乱,梳洗好的邵氏与陈娴雅急匆匆地赶去陈寿源的书房,刚走近书房,便听到周姨太太用软糯的嗓子在唱《江南好风光》,邵氏的脸顿时黑如锅底,直直地便想冲进去,陈娴雅忙一把将她拽住,心里咒骂,果然是毒妇加妒妇,这一冲进去大闹,陈寿源被逼得不敢休妻也得休妻了。
邵氏愕然地看着陈娴雅首当其冲地撩开帘子走进去,跪到陈寿源脚下,“父亲,母亲让娴儿来给你磕头认错了!请父亲原谅母亲情急之下的无尽心之失,娴儿愿代母亲受罚!”
屋内传出茶碗被摔碎的声音,邵氏赶紧也走了进去,看到的是周姨太太怀里抱着琵琶,脸上还残留着悠悠情思,宋姨太体贴地蹲在地上给陈寿源捶腿,被惊掉茶碗的是素日自诩泰山崩于前而声色不动的陈寿源,三人此时的表情也与刚才袁氏等人的表情无异,瞪着陈娴雅如同白日见鬼。
“你,你果然是大小姐?”宋姨太太惊问。
“不是我的娴儿,还能是谁?我今日不但要向老爷认错,还要向老爷磕头感谢刚才那绝情的一脚,娴儿原本就没病,只不过是被一些邪魔外道的东西给魇住了,老爷那一脚恰好解救了娴儿,如今娴儿不再痴傻,老爷不信可以考考她!”邵氏也跪到陈寿源面前。
陈寿源定了定神,“清白正经人家不言鬼神之说,你这悍妇休得胡言乱语!”
陈娴雅立刻接过话去,“父亲,母亲没有说谎,娴儿从前心里什么都明白,却苦于口不能言,动作不能协调,娴儿如同被关在一间黑屋子里,明明知道外面有疼爱娴儿的父母亲人,却只能整日一派痴傻之像,连父亲母亲都不能叫一声,更别说堂前尽孝。父亲今日那救苦救难的一脚,踢碎了禁锢女儿的那层厚厚的壁垒,让娴儿得以重见天日,娴儿谢父亲的再造之恩!”
陈寿源看着面前侃侃而谈的小姐儿,几疑在梦里,“你,你说你什么都知道,你且说说你祖父的名讳!”
“回父亲,祖父名庭深,字远山,洪武十二年甲科进士,曾任山东布政使,曾外祖父乃博学鸿儒,被先帝拜为帝师,三名舅舅如今分别在国子监,工部,洪胪寺任职,这些都是娴儿听下人们闲聊时记下的,父亲,母亲,娴儿说得可有差池?”从前盛嫒嫒为了嫁入陈家,很下了一番功夫去打听陈邵两家的事情,比她如今说出来的更详细。
邵氏激动得再次掉泪,“难为我的娴儿了,竟然说得一字不差!”
陈寿源也有些激动,再怎么说一个聪明的嫡女可比一个傻子有价值多了,至少可以理直气壮地要求徐家履行婚约,若将来教养得更好,结一门比陈家更有利用价值的姻亲也不是不可能。
“你可会识字?”陈寿源双眼放光,竟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回父亲,娴儿不会,娴儿曾听妹妹读过两回《女戒》,只隐约记得上面有两句‘贞静清闲,行己有耻,是为妇德;不瞎说霸道,择辞而言,适时而止,是为妇言’,不知对不对!”陈娴雅有些难为情地说道。
“对极对极,想不到我儿还有这等过耳不忘的天赋,明日你便与你妹妹一起去箐先生处读书识字,夫人,你去请苏州请一名绣娘回来教她女红。”陈寿源一高兴,将休妻一事彻底忘记。
周宋两位姨太太后悔不迭,原以为邵氏都快将陈寿源的脸抓成筛子,无论如何都得倒霉几日,她们才敢不顾邵氏的淫威,跑到书房来劝慰陈寿源,谁想陈娴雅莫名其妙地变聪明,陈寿源如同拣了一个宝,提都不再提刚才的事。
说陈寿源不恨邵氏那也是冤枉了他,只不过眼看年底他们父子就要赴京,一个谋缺,一个参加因国丧而推迟了两年的殿前拣选,邵氏娘家深厚的人脉关系网还有可利用之处,所以邵氏暂时是不能得罪的。
邵氏亦暗中冷笑道:“算你这老乌龟识相,娴儿给了台阶便下了,老娘在陈家熬了这么多年,岂是你想休妻便休妻的!”邵氏忙如释重负地从地上起来,谦恭地说道:“我听老爷的,不但请绣娘,我还想托我大哥帮忙寻一名从宫里放出来的教养麽麽,娴儿已经八岁,再不加紧教导,恐会误了她!”
“夫人安排了便是!”陈寿源一甩袖子出书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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