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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有些不悦,姜凤芝也不分辨,只是说道:“恩,咱先回家,有什么话再说。现在津门不太平,尤其你今天给程功亭帮忙,德成叔都说要跟你势不两立。在街上最好别走单,多带点人才好。咱先到太公堂,有什么话慢慢说。”
所谓的太公堂,实际就是赵冠侯在津门的那处房子,等离着房子近了,就见香烟缭绕,门首搭了高大的芦棚,里面供奉着一张姜子牙的画像,不少人在里面磕头行礼,还有人以符水下发。
在芦棚外,高挑着一杆旗,上写着“姜太公在此,众神退避”。再看芦棚里,左边放有一条铁鞭,一面杏黄小旗,右边则是一方大印,一面铜镜。
姜凤芝介绍道:“这是太公堂镇堂四宝,打神鞭、杏黄旗、翻天印、阴阳镜。”
“这印我看着眼熟,好象在哪见过。”
“那是,这就是咱津门县县太爷的官印,你能看着不眼熟么?当初他们为着洋人的事,抓我爹,进牢房里下黑手,夹棍好悬夹断了他老人家两条腿。这笔帐不能就那么算了,太公堂立堂之后,我们就砸了县衙门,把官印拿过来,当了镇物。津门各路堂口里,法宝虽然各有不同,可是要论官印,也就是我们手里,有这一方。”
姜凤芝说到这里,还颇有些得意的神色,赵冠侯未置可否,只问道:“师父呢?我给他老磕个头去。”
“他啊,你碰不上。他现在是大忙人,成天不是和津门道那说公事,就是去总督衙门那要粮饷,德成叔身边,离不开我爹的辅弼。今天不知道是哪的宴席,要见他,晚上再说了。”
两人边说边走,已经过了芦棚,棚里的人,外面有些年轻人到棚里磕了头,就有人领去换衣服,领红布。还有一些缠着红布的,见到赵冠侯及他身后的兵,外加队伍里的学生,就怒目横眉的看过来,神色里分明透露着严重的敌意。只是姜凤芝雌威甚重,见她与赵冠侯这么亲热,没人敢上前来生事。
等来到大门处,把门的依旧是过去赵家的护院,所不同者,就是他们头上都缠了红巾,可一看到姜凤芝,就连忙过去喊四姑,而不喊师妹,见到赵冠侯,则叫道:“冠侯。”
来到大门里,就见到院落里到处都是人。过百的大汉赤着上身,在那里舞弄刀剑,耍石锁、练拳术。又或者两人一组,捉对摔跤,一如当日北大关跤场。
所不同者,就是现在的项目多了一些,几个身强力壮的大汉,拧眉瞪眼的站在那里一语不发,有人拿着刀朝他身上砍,以长枪来刺,看来是在练硬功。
姜凤芝咳嗽一声“都出去都出去,师弟带了人来,这头道院他们住。你们这几天,都去外头住去,这院里别来。还有,跟伙房说一声,多做点好吃的,不能亏待了弟兄。另外去附近叫桌酒席,送我屋里去。”
赵冠侯一笑“诶?师姐,你这倒是越来越像个女主人了,我倒是像个客。”
“师弟,你别见怪,这房子是你的,这话到什么时候都是一样。可是我们立堂口,也得有个地方才行。就只好选了你这里,立起了太公堂。堂口越来越红火,人也就越来越多。大家都认这,就更不好换地方。你要是想要收房子,给我三天时间,我保证把这腾空了。”
“那也不必,只是我不明白,你好端端的抽什么风,怎么练开拳了。这帮人是个什么玩意你又不是不知道,躲还躲不及,怎么还一脚踩进来。我在山东杀拳匪杀的人头滚滚,到最后自己家里有人是拳匪,这叫个什么事!”
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人,霍虬等人都在外头,赵冠侯也就没什么顾忌,一股脑的说出来,姜凤芝虽然挨了训,但是听他话里的意思,是拿自己当了他家里人,不怒反羞,低下头道:“我知道……这事办的是不好,可是……可是我也有苦衷。你是不知道,当时津门的环境是有多乱。”
她自山东返回后,隐约着提了一点要去山东的事,姜不倒并不认同。他与自己父亲当年有些不快,最后连山东都不肯待,来到津门闯荡,自不愿意再回去。
可是自己女儿的心思,当爹的也有数,对于赵冠侯,他的看法也不错。至于妻妾名分,他倒没放在心上,自己女儿与苏寒芝亲如姐妹,即使做了妾,也不至于受气。何况他知道苏寒芝生不出孩子这事,就更不怕女儿吃亏。
原本按他的想法,是等过了年,就让女儿先去山东,至于自己,就另说。可是新年时,张德成找上门来,便谈立坛传法,聚众练拳之事。
彼时,直隶一带,已经有人开始练拳,但是还不成规模。及至刘家台一战,一批拳民逃到直隶后,与地方上仇洋恨教的士绅联手,且得了端王手书的扶金灭洋旗,声威便又壮盛起来。张德成经验老道,看出这股势力大有可为。自己在静海传艺,本已经大有名声,此时设坛正当其时。
姜不倒在北大关有人望,自己更有一身极出色的武功,正是办这事的好帮手。来往几次,把姜不倒姜万年说动了心,兼之当初因为洋教士的事,他自己险些在衙门里丢了性命,对于洋人仇恨亦深。与张德成也算一拍即合,新年一过,就在赵宅立坛传法。
他久在北大关,对于各路江湖骗术,戏法砌末精通的很,姜凤芝又跟赵冠侯念过书,听了好多故事。对西洋有个朦胧的认识,父女两个编出了请天兵天将,火烧卡佩的故事。
她能说出巴黎这个名字,还能胡乱说些卡佩的风景,城市街道,于百姓之中,顿时就有了名望,连带一些有资财的,也受了她的愚弄,主动入坛求法。也因此,太公堂的声威越发显著,在津门地面仅次于张德成的坎字团。
飞虎团大兴之后,吃大户,砸铺面的事时有发生。动辄以二毛子三毛子,就可定人生死,夺人钱财。姜不倒父女靠着先立坛练拳,得已保全自身,也得已保全赵冠侯的产业。
发展到现在,势已成骑虎,想要退,却也退不下来。明知道其中多是愚人之学,也只能顺水推舟,将错就错。就算是想走,也不大容易。何况自办团练拳已来,姜氏父女所得也不少,想要放弃这片基业,姜凤芝自己,也有些不大甘心。况且,有些东西,不是她想退,就能退的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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