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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渐暗下来,平津王府里点起了灯,白冷泽与陆冲两人对坐在一张桌前,桌上只有四碟小菜,无一不是简单至极的普通菜肴,花生、炒锥螺、拌黄瓜以及一碟普通的咸鱼。
这几样菜,即便是平州城中最普通的人家也吃得起,现在摆在世子面前的桌上,实在是有些寒酸,只不过两人却都没有在意这些。
两人都是豪爽且爱酒如命之人,觥筹交错太过麻烦,于是换了大碗,从晌午时分喝到现在,每人脚边已经放了两个酒坛。
“痛快!”白冷泽脸上带着几分红润,将大碗重重放在桌上,提起酒坛倒满,笑道:“在悯苍派后山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实在是无趣得很,每日只能吃些水果,嘴里都淡出个鸟来了!还是世子殿下这里好啊,隔着三条街就是那不归酒家,一等一的美酒想喝就喝,羡煞旁人!”
“羡慕个屁!”陆冲哈哈笑道:“你守着个大美人还敢喝成这副模样?也就哥哥我不嫌弃你,去了别地,早把你这醉猫丢大街上了。”
两人哈哈一笑,只是喝酒,一坛喝净,陆冲抱着坛子,半个身子趴在桌上,说道:“还是喝酒好啊,一醉解千愁!平日里的烦心事都可以放在脑后,痛快!”
白冷泽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还有何烦心事?说来听听。”
陆冲嘿嘿一笑,说道:“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以前的志向是当一名将军,像我父亲那样,镇守边关,为这大梁守好北方门户,即便再苦心里都是甜的,可后来看看,不是这么回事!”
陆冲笑骂道:“狗-日-的昏君!我爹他若真有反叛之心,当年气势最盛之时,早就反了,何必等到今日?现在他处处提防我们,更是使那些阴损手段来对付我,武灵境被平白无故毁了经脉,我若心里不苦不怨,那才叫鬼话!”
“现在我能做的少之又少,武不能上阵杀敌,文不懂六韬三略,实在是帮不上什么,连我自己都觉得我挺没用,平津王世子,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听着陆冲自怨自艾,白冷泽只是一碗接一碗的喝酒,却听陆冲接着说道:“前些日子跟那位丹宗宗主闲聊时,他曾提过仙家讲究无为而治,讲究道法自然,说我这幅模样,若入仙道,会因境遇忐忑,极易悟透大道,成就那自由自在的散仙!可惜……”
陆冲端起碗来,烈酒入喉,叹息道:“可惜我是平津之地的世子!”
“谁说世子就不能修道?”白冷泽抬起头来,笑道:“当年我一个穷苦人家的孩子,谁能想到我今日会与世子殿下结为兄弟,共饮美酒?”
“这不同的。”陆冲叹息道:“我不可能离开这平津之地。”
“入清溪谷修道自无可能,但修道却未必不可能。”白冷泽神秘一笑,说道:“我虽然不懂清溪谷的道术仙法,却也知道,前辈人的仙术想要流传下来,是需要记载在纸上的,至于后人能领悟多少,全看个人本事!既然二十年前蔺千鸿能凭借清溪谷的几本仙家宗典悟道成仙,你陆冲凭什么不能?”
“你的意思是说要我向清溪谷讨要几本仙书?”陆冲眼前一亮,随即摇了摇头,说道:“这些仙书乃是他们的命根子,哪里会轻易给我。”
“他们不给又有何难?”白冷泽哈哈一笑,说道:“我自认为自幼记忆超群无人能比,区区几本仙家宗典,我去替世子殿下背下来又有何难?”
“你要去清溪谷?”
“不错。凭借我跟清溪丹宗的关系,想来借几本仙书看看,他们不会拒绝的。”
陆冲睁开醉眼,看了看白冷泽,却见他虽然带着几分醉意,却也不似开玩笑,于是试探着问道:“你真要去?放着好好的剑术不练,平白浪费时间去替我背书?”
“算不上浪费时间。”白冷泽摇了摇头,笑道:“难道只准你世子殿下追求仙道,就不准我也去沾沾仙气吗?”
陆冲哈哈笑了两声,伸出手来道:“那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白冷泽与之击掌。
“好!到时我在府内设宴,好酒好肉给你接风洗尘!”
这一夜,两人一直喝到半夜才歇止,都醉的如同烂泥。
第二日白冷泽一觉睡到了正午,他揉了揉疼痛的脑袋,睡眼朦胧的推开门,就看到那对并蒂莲正恭敬的侍立在门外。
这对姐妹见他醒来,小心伺候着他洗漱更衣,这才告退,白冷泽愣愣的发了会儿呆,终于记起了自己昨晚醉倒之前的事情。
呵,喝醉了啊。白冷泽摇了摇头,却没有再去找陆冲,而是牵上自己的大黑马朝府外走去。
他不辞而别又不是第一次,那些守卫见他出来,恭敬的打了声招呼,白冷泽正因为宿醉脑袋剧痛,摆了摆手便算作告辞,上马一路朝南而去。
虽未去过南地,但清溪谷的大致位置他还是知道的。大黑马撒欢一般跑的飞快,白冷泽无精打采的伏在马背上,看着两旁的景物飞快倒退,突然生出了一股想要回去看看的念头。
他驱马朝着林州而去,进城之后,径自去了记忆中的那片树林。
虽然隔了两年,树林中那破旧的木屋却还在,只是屋顶已经坍塌,门板也少了半块,看起来十分荒凉破败。
他想了想,转身走到吴大志父亲的埋葬处,看了看那已经杂草丛生的小土包和那破旧木板制作的墓碑,竟生出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来。
自从修习那妖血录,三次使用妖血使他的面容大改,正如他自己预料的那样,真的应了那句面由心生的话,越来越像他前世的样子,棱角分明若刀砍斧削,透着一股子淡淡的懒散,却英气逼人,早已看不出之前的模样。
“即便我站在这里,你也应该认不出我了吧?”白冷泽喃喃自语道:“你们父子应该已经在那边团聚了,记着,下辈子投胎不要再去穷苦人家,这世道,穷人活的太累。”
他静静地看着那小土包,挽起袖子将小土包上的杂草拔光,然后在墓碑前挖了一个小坑,将几枚玉做的钱币丢进去埋好。
“来时匆忙未带烧纸,这些便算作给你们的冥钱吧。”白冷泽站直身子,恭敬的鞠了一躬。
“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