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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你是候补臬司,自然这么说了。可是你问问秀荣,商人们是想要个朝廷,还是想要泰西那样的正府?不管你信不信,我都得说,行刺冠侯,并非出自我们的授意,刺客也不是我们的人。我其实一直想和冠侯合作,实现山东自制。正如你所说,他在山东搞了很多善政,我也觉得他是能员,如果由他来管理山东,于百姓大有好处。所以我心里选定的山东都督,始终是他。秀荣,你今天来,我也正要问你,他的伤势怎么样。”
邹秀荣道:“如果他的伤势并无大碍,又该如何?是不是还要继续第二次,第三次行刺?虽然您说行刺的不是兴中会的人,可是现场抓住的刺客里,确实有兴中会的人在,这又怎么解释。女儿今天来,就是想来跟您老人家谈一谈,求求您老人家,看在女儿的面子上,收手。解散这个自制会,不要让事情一错再错下去。”
邹敬泽看看女儿,一脸疑惑“秀荣,你和思远是志同道合的好夫妻,按说,想法志向,应该都是一样的,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来?难道挽救国家民族,不是你们共同愿望?你是为离婚的事生他的气?他和你离婚,就像我登报声明,与你断绝父女关系一样,都是为了不牵连你,而不得不做的安排。毕竟我们做的,是杀头抄家的事,能多保全一个,就多保全一个,总没有坏处。只要山东形势稳定下来,你和思远的婚姻……”
“不,爸爸,女儿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思远是我的丈夫,是我的爱人,即使他跟我离婚之后,我依旧把他视为我的爱人。可是冠侯,他是我的手足,是我的知己。我不能让你们为了所谓的理想,大义,就杀害我的手足知己。从公事上看,也不能让冠侯有闪失。您老人家是个明白人,应该看的明白,如果冠侯有什么意外,整个山东必然陷入动荡之中,山东的父老乡亲也会遭难,这与您的主张,也不相合。”
邹敬泽苦笑一声“秀荣,我知道,现在我说什么,你也不会信我。但是我还是要说,爹不是老糊涂,也不是为了一己之私不择手段之人。兴中会对于山东的都督,自有人选,可是我心中认可的都督,则始终是冠侯。只要他愿意站出来,带领大家推动山东自制,我不管兴中会怎么安排,我还是支持冠侯。山东的人财军权,依旧归他掌管。只要他登高一呼,第五镇与第二协就可以归我们指挥,山东有兵有粮,足以自保,又何必低头去做鞑虏之臣?”
“十格格呢?”邹敬斋问道:“族长在报纸上天天高喊排旗,驱逐鞑虏,十格格可是旗人。”
“十格格可以带一笔钱离开山东,这个安全我来保障。”邹敬泽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十格格自己或许是无辜的。但是女真人侵夺我江山,奴役我同胞,整个族群都是敌人,汉人的土地上,自不能允许他们再生存下去。能允许她带着山东膏腴离开,已经是格外开恩。”
“那如果赵冠侯不肯和你们合作,你们的自制会又怎么维持下去?”
“冠侯如果不肯跟我们合作……那就要承担民众的怒火,得到多助,失道寡助,他必须为自己的决定承担代价,这也是最公平不过的事。不要以为我们离了他就维持不了,武力并不能决定一切,自古来得民心者得天下。第五镇加上第二协,难道能和整个山东为敌?”
邹敬斋颇有些激动,胡须有些颤抖着说道:“族长,你说的或许是对的,但是道理对是没用的,你要看看力量。趁现在宣布自制结束,还来得及。如果万人大会召开,你怕是骑虎难下了。”
“贤弟,你说力量,那你又认为什么才是力量?部队,武器,金钱?秀荣和你,都是读书的,应该明白人心所向的道理。这天下最有力的武器,始终是人心。如今天下,旗汉已同水火,旗人少而汉人多,这就是人心,这就是强弱。我汉人的人心所向,不是任何军队或是武器可以抵挡的。洋人可以不贷款给我们,不和我们谈判。但是汉人只要团结起来,不和洋人做生意,他们最终还是会向我们低头。赵冠侯如果肯出来,带领大家对抗旗人,那我们山东就跟着他打出番基业来。如果他不肯,则人心向背,必有天罚,他也不能阻碍我们山东的事业。这次是我们汉人跟旗人算总帐的时候,谁也阻拦不住这股大势。”
邹秀荣此来,本来是来劝父亲停手,可是此时,却知无论如何,也劝不了父亲回头。她摇头道:“爸爸,您这次做的……女儿很是钦佩,可是我……我没有办法帮您。冠侯的伤势,我不会泄露,请您原谅。”
“谈不到原谅不原谅,我尊重你的选择,就像我当初支持你选择自己喜欢的男人嫁一样。我不会强迫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情。你不要急着走,留下吃饭,我让厨房,做几个你最爱吃的菜。还有敬斋,咱们两兄弟很久没有一起吃饭了,我有一坛封了三十年的好酒,我们今天,就把它喝光。”
这顿饭吃的沉闷无比,双方都没几句话说,自邹宅出来,天色已经傍晚,邹秀荣的粉面微沉,心情十分沉重。父亲的态度无比坚决,而且对于赵冠侯已有加害之意,这让她在中间,极难做人。她不希望赵冠侯受伤害,也不希望自己的父亲和爱人受伤害。虽然她对于赵冠侯伤情所知不多,但是从所见所闻中,她依稀可以感觉到,整件事,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如果山东自制推动下去,等待他们的,或许将是一场空前的灾难。
邹敬斋安慰着“也不要太难过,万事总有转机,你爹不是一个糊涂虫,我想,他总能转过这个弯,知道自己错了。”
邹秀荣从马车两侧的玻璃向外望去,街头的小贩比往日少了许多,商铺也大半关门。这是济南收取自制税,为新军筹措饷银,导致大批外地商人不能营业的结果。手提长枪、大刀的巡逻队,取代了原有的警查,在街头转来转去。
马车刚走不远,忽然,一支巡逻队迎上来拦住车辆,邹敬斋探出头去问道:“这是邹宅的车,你们要做什么?”
“我们奉柳统领的命令,请邹小姐过府相谈。”拦路的有四十几个人,为首者手中举着步枪。刀枪明亮,态度不善,似乎邹家的面子也不好用。邹秀荣皱眉道:“我跟你们柳员外没什么可谈的,叔叔,赶他们走。”
隶属于邹氏的一支巡逻队,发现了这里的冲突,邹龙带着他们赶来调解,但是柳家并不肯买帐,两下在街上,就形成了僵持。柳家的护院教师来了几个,都是武艺高强的好拳师,邹龙与他们对手,占不到便宜。
就在彼此僵持不下时,一支百十人的警查队伍忽然冲了出来,对杀形成包围。这些警查手上全都有枪,并不是持刀剑的巡逻队可比,随后,一名带队的警官,朝马车做了个手势,示意马车可以离开。
等车夫摇动马鞭时,邹秀荣注意到,街上出现了越来越多的武装警查、士兵甚至还有防营。他们的人数并不比自制军为少,而装备则远胜。这些武力都在远远的看着巡逻队,似乎是在监视,又像在观察。担任巡逻及征税任务的自制军,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力量的存在,依旧做着自己的事。
微风拂面,邹秀荣却觉得遍体生寒,放下车帘,口内轻轻的念了一声“老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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