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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2章 三十三年前（第2页）

我爸和郝大福都坐在那里沉默，两个人抽着烟，都没理我。

我一看，就敲了敲桌子，说：“你们咋都不说话嘞。”

郝大福一愣，他站起身来，摸了摸我的头，说：“小飞，你是好样的，你立了大功劳了，我郝大福都记下了，以后你们家我保证会照顾的。”说完，郝大福起身就往外走。

我看了眼郝大福，这孙子，也不说三十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走了。

我爸在那吧唧吧唧的抽烟。

我说：“爸，你给我说说呗，三十三年前，你也得有十岁多了吧，肯定记事了是不是。”

我爸又抽出来一支新烟，拿着另一个烟屁股给点燃，吧唧吧唧抽了两口，叹了口气，说：“我……我当然记得。”

我说：“那，爸，你给我说说呗。”

我爸点点头，他看了我一眼，眼神有点怪异。

以前我爸看我，就像是包工头看打工仔一样，随时准备训我一顿，让我去干活。

但是这一次，我爸看我，更多的像是看一个陌生人一样。

我吓了一跳，我说：“爸，你咋了。”

我爸摇摇头，他又喝了一口红糖茶，深吸一口气，说：“小飞啊，三十三年前那件事，嗯，咋说呢，肯定是咱们村子的错，不过都已经过去很久了。我当年十一岁，啧啧，好吧，我就给你说一说，今天夜里，咱们爷俩就好好的唠一唠。”

我看着我爸，总觉得我爸好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似的，他今天晚上对我的态度，有点特殊。

我爸吐了个烟圈，说：“三十三年前那时候，咱们山台村啊，那时候可不算穷村子。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咱们山台村后面就是大山，前面是大河，啧啧，那时候可富裕呢。八几年的时候，我跟你说，普通人家都填不饱肚子，可是咱山台村呢，还能吃上野味，吃上鱼虾，哈哈，那时候交通更不发达，出过村子的人都很少，有一天，村子口突然有一个女人拖着两个孩子，要进村……”

我爸吧唧吧唧的抽了几口烟，好像是在回忆，脸上竟然露出那种色兮兮的笑容。

我爸说：“那时候，咱们山台村没出过村子，村子里的小媳妇老娘们，都穿着粗布衣服，头发脏的都能竖起来。可是，村子口来的那个女人，哦，就是徐翠花了，她拉着两个小孩，走到村子口的时候，我那时候看她，简直就是神仙姐姐下凡……她长得真漂亮，像画里的人，穿的是贵族老奶奶才能穿的旗袍，她瘦，还高，但是很白，不是那种饿的瘦，是好看的瘦，她的眼睛就像星星……”

我爸一边说一边出神的看着屋顶，那神情，简直就特么的是回忆情人的感觉。要是被我妈看到了，指定啪啪两巴掌扇上去了。

我看我爸磨磨唧唧的老说这些，就赶紧打断他，说：“爸，你说重点，徐翠花很漂亮，然后呢……”

“然后？哦，对，那个时候啊，咱们村子虽然靠着山，挨着水，但是说实话，也是不够吃的，所以那时候村子里都不愿意接受外人。可是呢，嗯，王翠花长得很漂亮，而且没有男人，就带着两个娃娃，当时就有村子里的青年要村长收留徐翠花。”

我爸揉了揉他的嘴角，说：“那时候我还太小，不懂这些，但是我知道，村子里的老娘们小媳妇们，看徐翠花的眼神都不怀好意。但是村子里的男人，本来怕老婆的，那一刻也决定要收留她，还主动的把以前村子里的民兵值班室，收拾了出来，让徐翠花一家三口住下……那个年代，法律可不行哩，特别是咱们这种山村，警察估计都不知道有咱们这一个村子了。那时候徐翠花带着两个孩子没办法生活，所以，晚上的时候，总会有一些男人，嗯，包括当时的村长，给徐翠花送吃的，然后就强行把徐翠花给上了。”

我爸说到这里的时候，就叹了口气，他说：“真的，人嘛，真的就是畜生，高级一点的畜生而已。那时候，村里的男人，不管结婚的没结婚的，只要胆子大一点的，都往徐翠花家里跑，我那时候十一岁，曾和一帮小伙伴们趴在窗户外面看，我看到五十多岁的民兵队长，对着徐翠花下跪，扒徐翠花的衣服，把她按到床上，那时候我们都不懂，但是，看的很带劲……”

我听着我爸的话，心里有点堵得慌，很不舒服，我想起了一部电影，西西里的美丽传说，我想到了电影里那个让人心疼的女主角。

我赶紧阻止了我爸，我说：“爸，你别跟我这么详细的说了，我听着难受，后来呢。”

“后来……后来村子里闹起来了，因为，徐翠花怀孕了，村子里几乎每一个成年男人都有可能是那孩子的爹，村子里的男人分成几派开始打起来了，有人想要独占徐翠花，但是，又不想和徐翠花结婚，更不想喜当爹，总之，他们都觉得徐翠花是自己的财产。再后来，女人也愤怒了，女人管不住自己的男人，就去殴打徐翠花，去抓她的头发，扒她的衣服，往她身上扔粪……作孽啊！作孽啊！后来，是徐半仙出来说话的，徐半仙和老村长商量，留下这个徐翠花，对村子是个祸患，本来团结一致的村子，现在整天打，整天骂，没一天安生。于是，徐半仙和老村长就说，公安局要来了，你们这些男人都是犯罪，是强1奸罪，要吃枪子。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徐翠花给赶走，让她进山，才能躲过去……”我爸估计也是难过了，说着说着，还擦了下眼角。

我听着更是心里难受，把美好的东西撕毁，徐翠花没有罪，就是家里遇到了事故，所以带着孩子逃饥荒，但是，她太美了，对山村人来说，她就是个仙女，所以，到了最后她竟然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悲剧，暴露出来的是丑陋的人性！

我爸把烟头给掐灭，说：“那是一个大雪天，全村的人都驱赶徐翠花。可怜的女人，挺着大肚子，拉着两个孩子，被全村的人驱赶着，进山了。所有人都知道，她这一去，死定了，因为那种天气，就算是一个强壮的山民，都不一定能够走出去，活下去，更何况是瘦弱的徐翠花，怀着孕，还拖着孩子……”

说完，我爸就摆手，说：“别再问了，我不想说了，小飞，我不想说了。”我爸喝了一大口水，再次吧嗒吧嗒抽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