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茜娘将匣子收好,兴匆匆的回去桑景园,一路被冷风吹醒,到了院门上倒不急着去寻庞白了,心里有了主意,先回去自己屋子。她住的是李氏房里的套间,两扇屏风隔断。因是住在别人府里,庞白怎么说也是外男,不便总在内院出入,并不与李氏住在一处,只白日里过来看看李氏,嘘寒问暖一番。
思岚见茜娘袖子里鼓鼓囊囊明显藏着东西,并不知道她之前去了哪里,但人一回来就进了里屋,连心腹丫头都留在了外头,心里不禁犯了合计,左右看看,趁人不注意,她出了屋子,绕到后窗去。
后窗下摆了一张罗汉床,夏天躺在上面,开着窗倒是清爽。
思岚个子高挑,勉强扒着窗户往里看,屋里有些暗,一时看不大清,半晌才见茜娘在屋里走动,虽没换衣裳,但袖子已经空了。没看见是什么东西,思岚有些不甘,但手指冻的生疼,又怕时候长了有人出来寻她,若被发现她在姑娘后窗下,就真个说不清了偿。
思岚无奈的慢慢蹭着墙站稳,耳朵贴着墙听了听,并没有动静,只得悻悻的离开。
再说茜娘盯着这么个匣子想了又想,站起身去寻李氏。李氏今儿精神头好了一些,正逗冬儿说话,冬儿虽不是哑巴,却极少吭声,偶尔叫一声娘,叫一声姨姨,就是天大的脸面。若非如此,当日李舟也不会听冬儿叫了声‘姨姨飞’就火三火四的要从春晓怀里抱回冬儿了。
李氏看着儿子,满眼慈爱,有时会伸手把冬儿想要的东西挪开一点,给冬儿设置一些障碍,叫他急,他一急兴许会喊娘。
“娘。”冬儿见绣球滚的远了,果真急了,只把李氏稀罕的笑不拢嘴。
“二姐。”茜娘进了屋,见状也跟着笑,帮冬儿把绣球拿回来,冬儿瞅了眼茜娘,喊:“姨姨。”茜娘忙把冬儿抱起来,朝着孩子的脸颊两侧各亲了亲,显见也是十分喜欢冬儿的。
李氏看着她们,心内颇为感慨,到底还是最钟意茜娘为继室,将来也只有茜娘能在有了自己的孩子后还会冬儿好,毕竟是亲姨母。
茜娘见李氏这种神色就腻歪,坐下道:“二姐,我觉得姐夫该是有喜欢的人了。”
李氏一愣,倒不见怎么恼火,只疑惑道:“你听谁说的?怕是有人乱嚼舌根,你也知道,你姐夫在成亲前连个通房都不曾收,成亲后,还是因着我身子不好给他张罗了个丫头,素日也是不怎么亲近的,头来之前我写信问过要不要把絮儿带来,你姐夫也未曾答应。”说着一笑,似看透茜娘的心思,睨着道:“九爷与龚三爷不同,不好这个。”
茜娘不满的嘟了嘴:“二姐说归说,也不好老是提三爷呀。现下是姐夫动了凡心,关三爷什么事,再说,别怪小妹没提醒您,越是淡然的人,越是痴心,您还是要防着点的。”说完也不去看李氏,解下荷包摸出块滚芝麻的糖块来,塞到冬儿嘴里,冬儿吃到甜味,享受般的把眼睛眯成一条缝。
李氏却没心思和儿子一起笑了,肃着脸问:“你到底从哪听来的风声?”
茜娘抿着唇不吭声,被李氏盯的挨不过了,站起身道:“今儿天好,我抱冬儿出去走走,姐夫住的寄远阁与外书房中间连着个小花园,地方不大,景致尚可,只不如咱们家里有秋千,将就罢。”
李氏眼见茜娘张罗给冬儿裹斗篷,再坐不住,扒着茜娘的手腕,冷声道:“你这妮子,自小主意就大,性子也怪,我才与九爷成亲那会儿,别以为我看不出你爱慕九爷,如今你变了心思,也是常事,小女孩总归没个定性。可就算你不体谅二姐的苦心不愿做继室,却也不能拿这种事来搪塞我,二姐虽病歪歪的,脑子还清醒着呢。”
茜娘一把拨掉李氏的手,见李氏身子晃了晃,面上微急,却很快又稳住神色,道:“二姐也太小看我了,却也太高看姐夫,姐夫难道不是男人?孔圣人当年与南子还扯不清呢,姐夫读再多圣贤书还能高过孔子去……”
“胡说什么?”李氏使了个眼色,叫贴身丫头退下,嗔怪道:“有丫头在你也敢什么都说,传出去成何体统?”
茜娘却不领情,冷笑:“我说什么都是胡说,姐夫说什么都是正经话。待以后姐夫给您领回个姐妹来,看您信不信的他!”说罢一甩帕子,也不提抱冬儿走了,独个转身,只脚步声还没走远,又折了回来,掀开帘子道:“二姐从家里带的雪融生肌膏还有么?”
李氏被弄的发愣,下意识应道:“有的,怕冬儿磕了碰了,特意带了两盒子。”
茜娘也不说什么,啪的甩了帘子去了。
李氏待茜娘再没回转,坐在炕上思绪反复,她最怕的就是庞白遇到心仪女子,若真是这样,冬儿怎么办?即便庞白纳进来的是个妾,只怕那女人将来生的孩子也将夺走庞白更多的关注,冬儿又没个亲娘,继室身份若不在茜娘身上……。
李氏越想越急,眼前一黑,只把自己弄的晕了过去。
冬儿本还在爬着玩,见母亲突然躺到炕上,几下爬过去,喊着:“娘,娘!”倒把外头听差的丫头惊到,进来探看,这才及时给李氏用了风凉油,将她救醒。
李氏醒了后,先抱着冬儿流了一会儿泪,因她常落泪,丫头们见怪不怪,也没人上前多问,即便问了,李氏也不会说什么。李氏哭的冬儿不耐烦,在她怀里挣着,丫头们才劝上两句。因冬儿年岁还小不懂事,话也说不清,李氏说什么并不背着他,将冬儿放在炕上,李氏抹了泪,叫丫头扶着亲自下地去翻找雪融生肌膏,果见少了一盒,因问:“爷什么时候拿走了一盒子。”
半岭负责归拢保管这些东西,回说:“上回奶奶晕过去,特特请了给老太太把脉的孔郎中,但求孔郎中费心,取了一盒生机膏送做谢仪。”
“你亲眼见着九爷送到孔郎中手里了?”李氏扭头,就见半岭摇摇头,只道:“九爷这样说的,当时奴婢与半月正对着奶奶之前用药的方子,未曾留意。”
李氏不知自己是个什么滋味,心口冰凉,抖着手慢慢移回炕边,丫头们以为她要躺下,上前把引枕抽开,李氏却道:“半岭,你去把麦子叫来。”
半岭有些惊讶,但也很快应声:“是。”
不巧的是麦子随庞白出府去了,待天晚才回来,半岭来来回回两三趟才把麦子领到李氏跟前。
李氏因病,容色不佳,近两年很少见外人,即便是庞白的小厮,也只庞白要远行前,叫过来叮嘱几句,很少如现在这般突然叫人过来。
麦子就见李氏端坐在明堂的梨花大椅上,气色比起从老家出来时还要差一些,叫人瞅着心里不好受,奶奶多和善端庄的人儿,如何就得了这样的病。正想着,就听李氏幽幽沉沉的问:“你常在九爷身边侍候,也有些年头了,我自来信你。今儿我有一句话要问,你要如实回我,若有半点虚假,在我这里也不算个忠心的了,日后总要将你远远打发才罢。”
麦子神色一凛,忙表忠心:“奶奶有什么尽管问就是,麦子有一句瞎话叫天打五雷轰。”
李氏面色和缓不少,轻声道:“九爷最近应酬多不多,有哪些相知的朋友,在外……在外头可有可心的女子了?”
她话音一落,只留麦子傻眼了,这要如何答?不答就是违心,才发了毒誓。可回了话,叫九爷知道岂不两头不落好?再一想春晓三番两次勾丨搭九爷,恬不知耻,就在奶奶都进了府住下,还派了善为无事往九爷眼前晃,叫九爷又送了一盒子雪融生肌膏过去,也着实该叫奶奶知道,点醒九爷才是。于是舔了舔嘴唇,慢慢说道:“九爷应酬向来不多,即便与人吃酒也不落晚,也并没多什么相知的朋友,若说可心的女子……”眼见李氏紧张的望着自己,麦子又有些犹豫,艰难的咽了口唾沫:“谈不上可心,九爷也不过是被一时迷了眼。奶奶,你可得宽心,爷若是知道这事是从小的嘴里出去的,小的可担不起啊。”
“谁?”李氏脸涨的通红,手上紧紧抠着扶手,却是怒而不发。
如今骑虎难下,麦子只得道:“离的不远,就是住在下院的俞姑娘。”
“她?”李氏怔住,那不是龚三爷的妾吗?她是深知庞白的,别人的妻室再如何好也不会让他动心思,遂皱了眉,“别是你记错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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