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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萨满那一双褶皱的手颤颤巍巍的摸索着,她扒着石墙,缓缓地支撑起身体,将那苍老的面孔探出来一下,又迅速缩了回去。即使是在这样阴郁的天气,她那双淡蓝色瞳孔还是被门外那惨淡的光线刺痛了,当她再次走出门时,已经裹在件厚厚的黑色斗篷里了。
男人面带微笑单膝跪倒,冲着这位步履蹒跚的老人深深地鞠上一躬,当这位在他看来如此神秘且尊贵的人再一次的站在了他的面前的时候,他产生了一丝的惶恐和惧怕,因为她那无所不知般的智慧让人毛骨悚然,连这个男人也不例外。
女萨满没有理会他,一步一拐地朝着那高高的土坡上走去。
天色阴郁,坡上的风显然更大了些,女萨满盘腿坐在胡杨树旁,开始对天冥想,她双手缓缓地托起拐杖,嘴里振振有词,在身体痛苦的一阵惊颤后,她的淡蓝色瞳孔变成了两只完全煞白的眼仁子。她注视着天,又低下头来,看着那远处空茫茫的一片,渐渐的,她将痛苦写在了脸上,她张着嘴,想要说话却说不出,只有眼泪在那张衰老的布满着皱纹的面庞上不断滑落。
“啊。。。。。。”随着一声撕心的叫喊,她开始了喃喃自语。“我看到了乌云,是一大片乌云,他们的气势正盛,吸收着所有的能量,正向这里碾压而来,遍地的鲜血和尸骨,堵塞着河道,铺满大地,即使在逃亡的路上也不例外,那里荆棘丛生,人们想逃。。。。。。却逃不出去,那股乌云已经已经踏上了前往北方的道路,越来越近了,但没有人能阻挡它,没有人。。。。。。”
随着萨满身体的一阵剧颤,那双淡蓝色的瞳孔又出现在了眼眶中,她恢复了正常。就在这个阴郁的早晨,在这个寒风袭袭的早晨,她代表了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完成了与神的一次严肃的对话,她瞥了眼这个站在她身旁的男人那惊诧的表情和久久合不拢的嘴巴,用手拭去了脸上的泪,起身离开了。
她摇摇晃晃,一步一拐的走下山去,可能连她自己也已忘记刚才通灵时所讲的话,但她至少知道这应该不是个好的兆头,她从自己气喘吁吁的状态和因为抖得厉害而紧握的双手中已经感应到了,她突然驻一驻足,弯腰看了看拐杖上显出的密密麻麻的裂纹,更加快速的离开了。
男人回到营地时已是中午,男男女女们在不大的河谷地带进行着一天的训练和劳作,他驻下了马,远远望见一身着灰色布衫的老者拄着拐杖迎了上来,他先浅浅地鞠上一躬,说道:“吉不林将军,草场的马儿这几日里烦躁不安,不吃也不喝,有不少都消瘦了下来,战士们骑着这样的马儿怎样作战呢,我养了几十年的马,还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呢,我看还是换换草场吧。”
吉不林道:“老人家,我估计这些马儿是畏惧着那南面而来的乌云呢!”
老者:“乌云?什么乌云?”
吉不林笑而不答,拍了拍老者的肩膀,道:“尊敬的仆兰大叔,请替我看顾好这些马儿,我们很快就会有一场大战了。”说罢上马而去。
老者急急地喊道:“大战,和谁打啊,你冷静一下,我们现在是如论如何也打不过费舌他们的!还有,我的两个女儿昨晚一夜未归,你知道她们去哪儿了吗?”
乌云遮挡住了草原上那一座座低矮的灰黑色房子,里面传来了阵阵叮当作响声。打铁铺的匠人们将自己油黑的袖口提得老高,一双双粗壮的手臂下正握着那被烧得红亮的铁料,奋力敲打着。
当第一个男人将模具定型好的长长铁块取出后,快速传给了第二道工序,男人将它再次烧得通红,继而用那带着手柄的长长的椭圆形铁锤猛力敲打定型,然后才是细腻地抛光打磨,直到粗厚的刃口那侧渐渐变薄,闪现出银光才能作罢。
马蹄踏踏,吉不林来到这排叮当作响的铁匠作坊前喊道:“石山上的铁矿已经被你们采光了吗!”
铁匠铺内传来回声:“将军不必担心,山上的铁矿还多着呢,够我们几年的用度了!”
吉不林抬眼看了看天上的乌云,高喊一声“那就把它们全都挖来铸剑吧!我们要打仗了!”而后高高地扬起马鞭,奔驰而去。
今天那太过阴郁的天气似乎并没有影响军营内蒸腾的气氛,午饭已过,羊肉的膻腥味道和马奶酒的余香气息依旧浓烈地充斥在这里的每一寸空气中,士兵们陆续走向马场旁那高高的沙坡上,继续聆听那位善讲长者的英雄事迹。
吉不林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在营地中那顶最大的白色帐篷前驻下了马,冲着来牵马的士兵低声耳语几句,快速步入了进去。
三通鼓过,大帐之内已然紫气升腾,铠甲齐列两边,吉不林端坐在那把用狼皮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宽大木椅上道:“今天,沙湖上的女萨满流着泪说,南面的阴云很快就会飘到这里,那阴云会吞噬这儿的一切,她说她看到了我们懦弱的逃亡和血流成河的场景,我很想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一壮实盔甲不懈道:“阴云?我们的战马是这方圆里最健壮的,战士也是鲜卑族里最骁勇善战的,这是我们的地盘,我们的草场,什么乌云都阻挡不了我们。”
另一人接着道:“将军,昨夜我一夜未睡,我看到那北面高高的沙坡上散发着隐隐的亮光,于是穿好了铠甲,骑着马儿冲了上去察看,那火光是北方沙漠中发出的,正是朔州方位,这预示着他们已经发生了内乱,这是上天的指示啊,那城中的百姓一定需要我们的帮助。”
一双女将闻听笑道:“那是沙漠里的磷火而已,什么上天预示,朔州内乱,即是内乱,凭我们现在实力,也难于企及一座偌大的城池。”
吉不林愤愤道:“哦,难于企及,吉弟在哪?给大家说一说我们现在有多少兵马。”
只见一胡服异装的少年从里队走出,回道:“禀将军,马军三百余,步军两百,合计五百余。”
“昨日里征召的三十个汉人呢?”吉不林低声问道。
吉弟道:“那三十人原是去往朔州采办的商队,因迷失方向,混入我们地界,本想供应饮食,邀他们入伙,谁知饱餐一顿,打听清楚了水源,竟自离去了。”
女将大笑一声,道:“五百人打朔州,大家说笑了吧,依我看,女萨满指引我们南面来的乌云,我愿和仆兰漱玉往南百里,查看有无异样。”
吉不林思想一番道:“好吧,你二人可乔装一翻,打扮商旅模样,沿途打探,如有异样速速来报。”
“得令!”二位女将闻声一拜,正待出帐,被吉不林叫道:“若雪,仆兰老爷今晨寻你们两个,还是先回家去看看他吧。”
二女相视一笑,出帐去了。
“若雪!这是昨天那个商队留下的东西,你看这是什么!”仆兰漱玉手捧个青瓷花瓶,兴兴的边走边说道。
仆兰若雪笑着接过手瞥了一眼,将花瓶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你干什么!”漱玉惊叫一声,未及抬眼,狠狠一记耳光早已迎面扑在了脸上。
若雪盯着以手捂面的漱玉,冷冷道:“以后叫我姐姐,还有,离这些瓶瓶罐罐的东西远些,不可玩物丧志。”
漱玉抬眼怒道:“还分什么姐姐妹妹,都跟一个男人睡过了,难道还要分你先我先,在他怀里时怎么不让我叫你姐。”
若雪听声拔刀便砍,漱玉向后一闪避了开来,又一转身抽出两把短匕,迎了上去。两人交锋一阵,漱玉渐渐势颓,被踹倒在地。
若雪将利刃搭在漱玉脖间,怒道:“姐姐你可以不叫,但我要你记住,是吉不林这个强盗霸占了我们的草场,是他逼走了部落的首领,也就是你的亲弟弟仆兰芳霸,他那么小,一脸稚气,被反绑着手,套在了西去的马车上,他在哪!你告诉我他在哪!他在哪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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