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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青对庶务不通,林夫人去世之后,稍大一些林曦便接手了林府事务,可惜身体不争气,时常缠绵病榻,也没那精神力气管家,是以早早地将身边伺候的团圆姐妹和小厮顾海林方都训练成如今的算账好手。
今日书房,一个报数,一个记账,一个打算盘,一个做记号,秩序井然,速度也是极快将账本核对。
林曦坐在一边,听着报账和算盘声,摇了摇手里林管家收集而来的经营概要,说:“不必一一详查了,时间紧张,做到大致心中有数即可。”
赵元荣交了算数纸,在林曦批改的时候忍不住走到团团身边,看到团团正用朱笔在一本账册的某处画了一处圆圈,旁边还注解了几个小字,他凑近一看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团姐姐,这里是有错处的地方吗?”
小世子询问,团团便放下了笔看了看,“世子说的是,这里的确有疑惑。”
“什么疑惑,洪涝减租,不是应当的吗?”
“世子爷,去岁四月洪涝,京郊受灾严重的确不假,可受涝的地方主要在城西之郊,城东并无多大影响呀,兴田庄子可正在东边,东边的地势本就比西边高呢。”
赵元荣蓦地瞪了瞪眼睛,回头瞧林曦,“这是在作假账呀,表舅,简直是叼奴。”
林曦放下手中的纸张,笑道:“可不是,兴田庄子的土地向来肥沃,上好的水田,要不然外祖母也不会特地花了大价钱买来给娘当嫁妆,这账本嘛不论有多天衣无缝,只消看最后的收入出息还不及那涝灾的地方就知道不对了。”
“表舅不生气么,这样的奴才……”赵元荣瞄了瞄林曦,将杖毙的狠话咽回了肚子,最终说,“就该赶出去!”
林曦摸摸他的脑袋,将一份经营概要递给赵元荣,“荣儿瞧瞧,可看出点什么?”
赵元荣细细地看了看,最后皱了眉,“这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呢,就觉得这个银楼的生意很不好,没人来买,然后求表舅见谅什么的。可是生意不好不会想办法嘛,求饶有什么用。”
赵元荣毕竟是王府世子,即使年幼,把握大局的能力与生俱来,一眼看出其致命的问题。
林曦欣慰的点了点头,目光落在这些不知所云的纸张上顿时眼神发冷。
这些管事放在后世也算是经理级别的高管,做事的能力一般,可这看菜下碟的本事却是一等一的。
真被这些人给糊弄过去,他也不必读书科举了。
“荣儿,便看着吧,不求实干之人谁也容不得。林叔,你呈上来的名单里的人可都到了?”
林管家恭敬道:“都到了,就等少爷的意思。”
三日后,账目基本核对完毕,这次召见这些管事庄头的地方可不再是重锦堂,而是揽月轩。自然也没有齐妈妈和卢妈妈陪在身边。
该客套的人即使不愿意也要寒暄几声,可这些不过是打理母亲陪嫁的下人和奴仆,林曦可没兴趣再温声细语。
点了林方出来,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账目中明显糊弄之处一一道来。
林方人本就机灵,于是连讽带刺地扒下这些在外颇为体面的管事脸皮,不留一丝情面。
林曦悠悠地喝着茶,扬着嘴角心情颇好地看到他们涨红了脸,恨不得冲上来的模样,然而揽月轩外的侍卫可都虎视眈眈地看着呢,谁也不敢妄动。
待林方意犹未尽地说完,林曦便将茶碗递给圆圆,嗤笑一声道:“要我说什么才好呢,各位可都自诩是人才呀,怎么编都不会编圆一些,如此明显的漏洞,是你们觉得本少爷太傻还是你们肚子里油水太丰堵了脑子?”
那高高在上的模样,众人下意识地缩了缩肚子,又觉得被个少年瞧了下去,不甘。长丰银楼的管事拱了拱手道:“表少爷,您……”
话未说话,圆圆便一声怒喝:“什么表少爷!银楼的地契和租契究竟在谁的手上!你又是谁的奴才!如此称呼分明没将少爷当成主子,试问要你何用?”
圆圆本就泼辣,如今嗔目竖眉,声音亮堂,接连反问,让这管事顿时脸红耳赤,说不出话来。
而林曦却更是眼中嘲讽,带着冷意,那管事于是闭上嘴巴,不再多话。然而圆圆却不放过他,又向前一步问道:“夏管事,你说谁才是你的主子?”
圆圆抬着圆润的下巴,那张讨喜的圆脸如今分外逼人,目光锐利,夏管事在众人沉默的目光下,抖了抖脸皮,“小丫头,你别欺人太甚!”
“做奴婢便要有做奴婢的样子,怎么,我这话问错了吗?连主子都不清楚是谁,难道还有脸继续当着管事?少爷身份尊贵,不便屈尊降贵地与你说话,我要是夏管事你,早无地自容自动请辞了!”
夏管事面露怒色,忽然恍然大悟道:“我道是什么,少爷若是看不惯属下这些老人,直说便是,何必派个小丫头羞辱我等。替三小姐打理嫁妆铺子多年,虽未有出彩,但也盈利无亏损,每年送往淮州的银子亦是一分不少,即便没有辛劳也有苦劳啊。如今太夫人才将打理权交还少爷,少爷便要将我等赶走,岂是读书人该有的宽容,为人子孙的孝悌?”
团团向来不爱在人前多言,如今却也忍不住了,怒道:“宽容只对该容之人,孝悌只对长辈孝悌,夏管事你可占了哪一边?”
“属下只是见少爷年幼不通人情世故,才多嘴说了两句罢了。”夏管事辩解道。
刁奴!赵元荣坐在林曦旁边,眼中冒起火来,若是放在王府,这样敢直接驳斥主子的奴才早投胎转世好几年了!
他家表舅还是太仁慈了些。
一只手按住赵元荣的肩膀,轻轻拍了拍,安抚住快要炸毛的世子,林曦掀了掀眼皮,神色淡然,“我的确是这个意思,夏礼,今日起银楼的事务你不许再插手,无能之人自当让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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