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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坎沙便离了家,让这孤零零的房更加空旷。
走的时候,楼下那户人家又在吵架。这次,他听得明白了,这家的女儿是在吵着去医院做什么整形手术,可这家的父母是说什么也不同意,只求女儿别再做那些不切边际的明星梦,还说电视里都是骗人的,整容的后遗症可没广告里鼓吹的那么轻松,千万不能信。
听着那对父母苦口婆心地劝告,坎沙是摇着头,打算撞开这家人的门,看看这家的女儿是有多丑,非得给脸上动完刀才愿意回学校读书。
想归想,他还是放过了那扇生锈的破铁门,任凭之被哭声和吵闹震动,发出摇摇欲坠的悲鸣,合奏为一首比公鸡连番打鸣还要提神醒脑的酷刑奏鸣曲。
等他赶到校门口,卖卷饼的摊位前已经挤满了人。老板是有条不紊地开火炒料,把提前卷好的饼挂在餐车侧边,好叫学生们直接投了钱拿饼吃,节省时间。但即使如此,小小的餐车还是被围到水泄不通,就算是坎沙,也得瞅准机会往里面挤,才能抢到靠前的位置,把钱塞进餐车的小窗口,抢一份卷饼吃。
“嘿!坎沙!快快快,帮我也抢一张!”
熟悉的声音,来自那位高度近视的男同学,常与坎沙和塔都斯混在一起聊天的埃尔罗·安古斯。被堵在人墙外的他伸长了胳膊,捏着一张十迪欧的纸币,甩得跟丢手帕一样。
坎沙夹过他的钱,塞进自己的口袋,又给老板扔了枚硬币,再拿了份卷饼,挤出了人群,吃着自己的饼,把另一张饼和零钱甩给了埃尔罗,听他且嚼且讲,知道今天是要上生理教育课了,不免倒吸一口凉气,顺带推敲,究竟是哪位老师敢为人先,来讲这些被家长们视为豺狼虎豹的可怕知识。
“我思来想去,还是老巫婆最有可能,”咬着饼的埃尔罗虽是口齿不清,语气却是自信不已,“就她是教生物的,她不上,谁上呀?是吧,坎沙?”
只三两口,坎沙便把卷饼吞入胃中,拍着肚子打起了嗝:“不好说,蕾西亚诺…你瞧她上课那样,光讲个减数分裂,就念了多少句帝皇在上,指望她代课?不如换我上台讲。”
“嗨呀,坎沙,听上去,你在生理常识这方面,颇有涉猎呀,”埃尔罗听得咧歪了嘴,凑过来,把眼睛往上挑了挑,眼神分外放浪,“说说看,是不是给书店老板塞了钱,拿了本《在云端》啊?”
坎沙的脸色,变得和知道父亲被撞死时一样难看,因为埃尔罗说的《在云端》,是书店和报刊亭常备的成人杂志,需要出示身份证方能购买。他可没心情整那玩意鉴赏,只握紧拳头,赏了埃尔罗白眼:“拿你妈,看看看,看你妈的屁!几岁的淫虫,还不会用搜索引擎?喜欢看,爬小网站看去!”
“唉,你别急嘛,生什么气啊,大家都是爷们儿,羞什么…糟糕,要早自习了,快,进教室!”
说话间,他们已然爬上教学楼,听到了那催命般的上课铃,便急忙冲向自家教室,省得去晚了被老佩姆抓到后,拉上前排罚站,搞得一早上不得安生。
这堂早课,塔都斯没来,老佩姆也没有来。见状,一些没来得及吃饭的同学,忙掏出买好的零食,在补作业、做预习的时候垫个肚子,免得上课时饿晕了,给人扛上救护车送医院去,耽误了学习。
熬过早课,听了两节害耳朵嗡鸣的外语课,被瑟兰语和格威兰语折磨了半个早晨后,交头接耳的学生们可算等来了摆着张臭脸的老佩姆。包括坎沙在内的部分男生,是埋头嬉笑——果不其然,生理常识教育,是由和生理不沾边的物理老师教。
可惜,老佩姆的死人腔,断绝了某些学生偷懒打盹儿的幻想:
“好了,我们开始上课,掏出你们的物理课本来——嘘什么嘘啊?哦,指望我教你们怎么生小宝宝啊?做梦去吧,你们生物老师都不教,要我教啊?回你家翻书看去!不懂的,问你们爸妈!”
但是,老佩姆还没在黑板写几笔,手里的粉笔便断成三截,换了根,又断,惹得大家一阵哄笑。学生们一笑,当老师的也跟着笑了,边笑边挑粉笔,罕有地聊起闲话:
“你们这帮小坏蛋啊,书上讲什么,你们能不知道?反正啊,我只能说,现在是学习的时候,不要谈恋爱。你们的那些小心思啊,我可是门清——嘴上说着谈恋爱,脑子里想着干些什么,嘿,那就只有你们自己清楚咯。总之一句话,别乱搞男女关系!楼上的事,你们也听说了吧?我是不信教的,但这时候,我得说,教典写的真好,无止境的纵欲会要了你的小命哦。还有,就是说,咱们这地方不怎么太平,遇到一些事吧,也不是不让你管,不过在管之前,先给信得过的人打电话通个气,不然,帮不了手,还把自己赔进去,不值当,对吧?好了,上课吧,今天讲引力。”
在同学们的叽叽喳喳中,坎沙受了些表扬,也受了几句调侃,还听几位同学说明了一件有趣的事——那位死在公厕里的女学生,正是传闻里脚踏八条船的学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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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看来,凶手的身份似乎昭然若揭。鬼祟的中年男人,十有八九是某位赔了钱的家长,一气之下动了杀心,还差点儿连累坎沙背了黑锅。万幸,坎沙有手段防身,不然,白白吃了哑巴亏不说,指不定膝盖一软,主动认了罪,当了冤大头。
话是这么说,但等他撑过物理课,在校门口等到骑着摩托的塔都斯,便随之破风而行,直达某家金碧辉煌的酒店,在恭候多时的服务生的引领下,在某间摆着方形长桌的包厢里落座。
红玻璃与金粉漆,白石雕与灰墙纸,显然是格威兰人的装修风格。若是用在别处,倒没什么特殊,可修在北共治区,难免滋润出不可言喻的微妙,尤其那摆在桌前的餐巾和热毛巾,更叫坎沙眉毛一锁,不知从何处下手为好。
不过,那些摆上桌的菜色,坎沙倒是能保证,绝对是中洲人的本土菜。洒着香料末的小羊腿,表皮金黄的烤全猪,还有滴着油水的棕色牛肋排,以及点缀着果酱、盈盈波颤的奶冻,当然,必不会缺一壶散发醇厚芳香的咸奶茶,和花样繁多的水果料理,与几盅色如秀草的蔬菜汤。
油脂、香料、岩盐、发酵品和奶香味霸占了每一寸空气,勾人吐舌。在坎沙的印象里,上次品尝这类丰盛的美餐,恐怕要追溯到父亲尚未去世的小学时代了。一想到塔都斯每天皆是如此大鱼大肉,他便拿起刀叉,切了块儿牛肋入口,在品味肌红蛋白营造的爆浆肉汁的同时,开始擦手、系餐巾,体验生存在另一个世界的达西欧家的生活。
“拿什么叉子,上手啊?”
与他想的不同,塔都斯可没有绑什么餐巾,是赤手抓起一只小羊腿,跟啃玉米棒子一样嘬了个爽。虽然知道塔都斯没什么有钱人的架子,可亲眼见到这比自己更豪放的吃相,坎沙仍是一惊,好半天才扔开绑了一半的餐巾,把刀叉放下,戴上手套,撕了条牛肋骨,边咬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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