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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刕打开一款主打多人对战的射击游戏,摩拳擦掌后哈着水汽,誓要在登船前好好与博萨的菜鸟玩家一竞高低。
他刚开启一局,还没来得及走出出生点,便在“游戏结束”的提示文中气急败坏地点开投诉栏,选中对面那个开局就用作弊器杀光他们这方人马的混蛋连发了三封举报信。
等冷静下来,他再不想被联机游戏败坏心情,便进入视频网站里观看狄洲的纪录片,重温登陆那片冰原的注意事项——
狄洲的土地终年被冰雪覆盖,平均气温低达零下三十度。靠近内陆的高原山脉更是寒冷难耐,气温时常低至零下六十度左右。要在这样极端的环境中进行科考活动,最重要的就是做好保暖措施。
他自然明白保暖的重要性。
往年,林海冬天的气温方至零下,他堂堂一个大老爷们就冷得要二十四小时吹空调还不愿意出被窝,更何况,此行要去的是比冰箱更冻人的狄洲冰原。他已经采购到好几套经过权威机构认证的防寒服与雪地靴,连登山杖和破冰锤也没有落下,以备不时之需。
可是光做足装备的功课还不够,登船前的三道规定更是务必牢记:
一是出行必备氧气罐,不得在未经许可的情况下涉足内陆高原或山脉;二是不得随意离开驻扎城镇或科考基地,若要外出活动,必须保证跟随五人以上的团队,且随身配备对讲机与卫星电话。一旦团队中有人失去联络,同行者必须立即向所属地管理部门求助,否则便要承担严重的法律后果;三是若无科考队指引或当局审批,严禁与原住民发生肢体接触,任何关乎原住民的摄影与问话记录,都必须在专业科考队的陪同下进行。
哪怕已经看了好几遍纪录片,刘刕还是给影像里的怪物吓得瑟缩寒毛。要他说,单是隔着屏幕就如此骇人,真要到了狄洲,在半夜三更去野外散步,想和人打招呼却见到这种类人的玩意,不得跟见了鬼一样拔腿就溜?
没错,狄洲的原住民是一种比兽族更古怪的类人生物。他们大体趋于人形,如人类般靠着双足直立行走,同样有胳膊有嘴有眼睛。
但他们没有常规意义上的皮肤,而且生着六边形的鳞片,在苍茫的雪地里还能散发如同乌鸦羽毛般的油光;他们亦缺少耳朵与鼻孔,不知是凭借什么器官来呼吸。配上那漆黑的眼睛,乍看之下,就像切碎的肥皂球生出了人的眼睛和嘴巴,越看越毛骨悚然;最令人吃惊的,便是他们屁股后面还生着一条尾巴。这条尾巴比他们的躯体还长,末端部位的鳞片能张开许多小孔,继而从小孔里生出密密麻麻的尖刺,甩成一柄夺命流星锤,好不骇人。
如果说这些东西是天与星演化出的生命,恐怕连拿嘴舔鼻涕的小学生都不会信。在纪录片里,科考队借用第二帝国统治者奇罗卡姆发明的名词,将狄洲的原住民称为异种。还有科考队员掏出教典与历史资料,力图证明他们是教典里所记载的自星空降临的恶魔,引得同伴们啼笑皆非。
不知为何,刘刕看着科考队员们捧腹大笑的姿态,总能捕捉到少许微妙的违和感。
要让他形容科考队员们的神情,实在与他给舅姥爷出殡的时候有些类似。那会儿他还在读小学,因为图个新奇,才跟堂妹到乡里替舅姥爷守灵。出殡前,每人都要捏几粒稻谷或水果糖,朝棺材里的老人撒上一把再捡回两三枚保留,说是能招来老人的在天之灵,保佑阖家平安。
扔稻谷的时候,他往棺材里多看了几眼,只见舅姥爷的脸是灰白的,眼睛是紧闭的,胸膛的起伏是看不见的。就那么一眨眼,他发现棺材里的人好似盯着他看,就隔着那双没了血色的眼皮盯着他又不说话,叫他膝盖直哆嗦,寸步难移。
可一想到堂妹在身旁,刘刕自觉绝不能给她看了笑话,才硬撑着拾回一粒稻谷,背着手走出了灵堂。等他调整好心态看回身后的堂妹,才见这家伙吓得面色惨白,牙关还在打颤呢。
对,正是如此——科考队员们的脸色,跟他强撑着胆儿取笑堂妹的表情大同小异。
说白了,就是见着死人后明明怂得腿软,还要壮着胆凑过去瞧个仔细的丑样。
纪录片播放完毕,登船的时间也即将到来。趁着停留在大地的最后一段时间,刘刕刷起了各国媒体近来发布的新闻,以免乘船后与时代脱节。
海面与冰原可没有网络信号覆盖,他只能靠单机游戏硬熬过去了。
最近较为轰动的新闻,多是出自西海的商洲邦联。邦联的总统宣布对戎洲开放免税优待,以增长两国的贸易便利,向世界宣表他们之间的赤诚合作之心;而戎洲的兽族酋长则是鼓励国民开采矿石,从而换取商人们手里的货物,开拓更美好的生活。
评论区里,有很多格威兰人挖苦兽族是被邦联用一根胡萝卜钓着走的蠢驴。不少人都发送了同一条链接,链接指向一篇调查报告。这篇报告指出了戎洲各地触目惊心的现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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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酒精来举例,在戎洲,酒精饮料已经彻底取代了饮用水的位置。从幼童到老人,无不是购买邦联倾销的廉价酒水以解渴,家家户户都见不到烧水的器具。虽然兽族原本就保持着原始的生活,但连洗衣烹饪都用酒水而非纯净水,也未免太耸人听闻了。
格威兰网民指责邦联毁灭了兽族的社会发展与生态环境,邦联网民声称他们只是提供性价比最高的商品——当酒精的价格低过纯净水时,哪个兽族不愿意泡在酒精里呢?
刘刕看不懂这些鬼佬的商业谋划,转而查看共治区的时事新闻。
不看不打紧,这一看,他的心立马提到嗓子眼儿上。
据瑟兰的新闻社报导,就在前两天,一群自称真理教战士的武装分子在珀伽发动了袭击。他们攻击了格威兰人的驻军,造成多达数十人的伤亡后迅速撤退,然后逃入废弃的矿山里,不见了踪迹。对此,格威兰的军事顾问先是发表讲话安抚民众情绪,继而调动两千人的部队追踪叛军。他以王庭与帝皇的名义起誓,定要在一个月内把这些破坏和平的邪恶势力扼杀在矿山里。
但议论此事的网民都在变着法的挖苦格威兰军队——丧失执行力的废物大头兵除了欺负当地居民外,还能有几分本事?共治区的叛乱分子已经有几十年的历史了,驻军们早就经不住他们的骚扰,请示委员会成立了特别行动队以平息事端。
过去,这些特别行动队打得叛乱分子抬不起头来。今年,他们不知是出了哪些意外,迟迟没有作战的迹象。
如果他们真是和网民们传闻的那样,被军事委员会调回本土驻防,那共治区就有好戏看了——
一时半会儿,格威兰人上哪去训练新的作战精英呢?
据传,气急败坏的驻军以某些乡镇的居民涉嫌包庇叛军为由,表面上展开了大规模的抓捕行动,暗地里却给无辜的居民扣上叛军间谍的帽子,靠污蔑与拷打强行定罪。网民说爆料这则消息的随军记者是出于迈不过去的良心才选择将之曝光,已经被驻军遣送回国。经此一事,驻军的风评可谓是跌破谷底直达地心。他们不仅引得全大地冷嘲热讽,还被踪迹难觅的叛军屡屡扰袭,不得安生。
看中洲人的战意如此高昂,刘刕不由担忧起堂妹的人身安全,就试着发起通讯问问她近况如何,却只听到三两句没心没肺的冷嘲热讽,便没好气地结束通讯。
他听着广播的提醒,登上那艘停泊在港口的轮船,正朝天一叹忧心,却被海鸥的鸟粪啪脏了肩膀。虽说出行淋鸟粪、诸事必不顺,但他并不是个迷信的人——
何况上了船,想去退票也来不及了。他还不如找到自己的房间洗洗外套,免得进入狄洲后无法风干衣服。
轮船上寒风刺骨,共治区里烈阳胜火。李依依杵在一堆战友之中,抢先拿小瓷缸搂过一扎啤酒,灌得是不亦乐乎。打出几个酒嗝后,她把喻文仓揽了过来,醉醺醺地笑话自己堂哥是个地理白痴——连南北共治区都分不清,进了极地不是自寻死路?
文仓真的很想告诉她圣城已经算是位于北共治区之内,遑论他们所驻扎的地标比圣城更偏北的小镇。可眼瞧着李姐跟战友们乱吹牛皮,他再三斟酌,还是抽搭着嘴皮子以保沉默,生怕扫了大伙的兴致,惹得教官发脾气,回去后就延长他们越野跑的时间以示惩戒。
念及此处,他的视线立时瞥向了教官。这些天的观察帮他明白,出身林海的木灵教官就算脾性和善,可要是他们故意刁难,人家还是乐得即兴发挥,给他们塞几双小鞋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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