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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冬日娜一直搀扶着凌阳,用半个身体倚住凌阳的身体不至于跌倒,片刻后,凌阳才重新恢复了力气。
在听完冬日娜对那个男孩儿说出一番决绝的话后,凌阳深深地明白,自己被冬日娜当成道具男友坑了。
凌阳唉声叹气地抛开刚刚的奇妙感觉,开始幡然悔悟自己失败的人生。凌阳对于一开始就把自己推进麻烦漩涡里的秦璐恨得咬牙切齿,如果不是秦璐一厢情愿地非把这个天知道难度系数多大的任务强加给自己,哪里会认识这么多莫名其妙的人,生出如此多莫名其妙的事情来。
不过凌阳的后悔显然已经晚了,只能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勉强打起精神对男孩解释道:“我说我和她根本不熟,你信吗?”
虽然凌阳难得地说了一回实话,不过在这种场合和气氛下,自然也被男孩儿当成了谎话来听,男孩儿的脸上写满了无助和悲哀,鼻翼上的青春痘涨得通红,像一只被困住的小兽:“娜娜,我相信他说的话,我要你亲口告诉我,他说的话是真的。”
“他说的当然是假的。”冬日娜绝情地戳破了男孩儿心里最后一个挣扎的泡沫,将凌阳的手臂挽得更紧。冷然道:“我现在很幸福,也很满足。我的男朋友有别墅,有豪车,给我花不完的钱,带着我去巴厘岛和马尔代夫旅行。你呢,你能给我什么?带着我在这个小小的县城里挣扎在贫困线上?还是回到你老家的山沟里种田?”
凌阳连忙解释道:“好兄弟,你千万别听这个蒙古娘们儿胡说八道,我都不知道巴厘岛在哪个星球,我也不是什么土豪,我没有房子每天晚上都睡大街,车也是我一天四十块钱租的……”
“我不信,我不信你说的话,我不相信你是这种女人!”男孩儿浑然把凌阳当成了空气,朝着冬日娜痛苦地嘶吼着:“你忘了你给过我的承诺吗?你说过要和我结婚,生一大堆孩子,在家里做好晚饭等着我回来。娜娜,你听我说,我真的不能失去你,我知道我现在的经济状况不好,可是我还年轻,我会努力……”
“够了!”冬日娜的眼里闪过一抹心疼,却硬是装作不耐烦地打断男孩儿的深情告白:“贫贱夫妻百事哀,爱情不能当饭吃,爱情也换不来安逸的生活和漂亮的奢侈品。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我就是这种女人,谁有钱我就跟着谁,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搅我们的生活!”
“放屁!”凌阳突然从冬日娜手里抽回胳膊,失态地跳脚大骂起来:“你说的那些话全都是放屁!没钱怎么了?穷怎么了?我告诉你冬日娜,穷人也有穷人的尊严!穷人也有梦想!穷人才知道打拼!三穷三富过到老,没有人会穷一辈子!”
不顾已经目瞪口呆的二人,凌阳气哼哼地钻回车里发动了车子,隔着车窗扔下一句话后毅然离开:“我钱多多最瞧不起你这种女人,咱俩,完了!”
凌阳加力给油,一口气飙出很长的一段距离。北方的深秋和初冬并没有完整的分界线,天空中先是落下星星点点的雨丝,逐渐夹杂了小片的雪花,最终纷扬成今年的第一场落雪,沿着车窗的缝隙落在凌阳的脸上。
“下雪了啊!”凌阳无意识地停下车,正好看到路旁一条不起眼的巷弄口竖着一个天蓝色的、刻满了奇异流苏花纹的招牌,画面上如同黑白胶片地刻画着一个乐手弹奏吉他的影像,百无聊赖的凌阳拔下车钥匙,踏着没来得及融化的薄薄一层积雪,沿着招牌上箭头所指的方向朝巷子里走去。
巷弄的两侧栽满了高大的北方梧桐,落叶没有人清扫,只是在中间人为地踩出一条小路,树木枝干虬扎,光秃秃的树冠越过两旁的水磨石墙,墙体上的许多块青砖上露出粗糙的砂砾,写满了岁月的痕迹。
巷子尽头的一座红色琉璃瓦顶平房就是招牌所指的音像店,音像店有一个很好听的名称,叫做雪落无声。凌阳推开油漆成天蓝色的店门,一阵清脆的风铃声传来,店门上方一只电子鹦鹉在门环的触动下不断地重复着“欢迎光临”的迎客语。
店内只有稀疏的几名客人,看上去都是老顾客,也不用店主人招呼,自顾自地挑选着喜欢的CD,插进公用CD机里试听,满脸陶醉地戴着耳机随之哼唱。一大堆打口碟凌乱地散放在一台老式脚踏缝纫机上,任人随意挑选。
店主人是一个中年女子,穿着宽松的蝴蝶袖针织毛衣和牛仔裤,化着淡妆,时而轻抿一口玻璃杯的热橙汁,望着窗外飘落的雪片发呆,手里把玩着一本旧磁带,神色恬静。见到凌阳是第一次来的新客人,店主人微笑致意,语气平淡地打了个招呼,示意货架一旁的角落里放着盛满了免费热咖啡的咖啡机,然后继续望向窗外。
凌阳握着装满了暖热咖啡的纸杯,打量起店内的环境。
凌阳几乎可以确定店主人非常热爱蓝色,因为店内的每一处都被漆成漂亮的天蓝色,只有乳白色的地板被磨出原木的本色,破碎的边角被小心地填充进撒发出柴油气味的木柴碎屑,然后平整地镶进一张透明的胶纸。店里充满了怀旧气息,随处可见老式的黑白电视和卡带录音机,墙体的置物架上摆满了玻璃珠、铁皮青蛙、大大卷的空盒子和其他的一些小东西,墙上则挂着大幅的照片和海报,主角无一例外地是店主人年轻时候的模样。
微微发黄卷边的照片被仔细地镶嵌进木质相框里,有的是店主人带着红领巾和三道杠,有的在操场上跳皮筋,再大一些的时候就坐在教室里学习,或是翻着一本贴满了明星图画的抄写有歌词的塑料皮笔记本,毫无ps痕迹。正中央一副陈旧的海报上,五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或背着吉他,或拿着鼓槌,俨然一支摇滚乐队,唯一的女性主唱,也就是店主人手里捧着一支麦克风,其余的四名男成员都是长发即肩,眼神清澈。
在警校里玩过乐队的凌阳顿起知遇之心,仔细地摩挲着这些八零年代的记忆,脚步放缓,轻啜一口纸杯里香浓的咖啡,心思已经飞回了自己的青葱时代,一时感慨万千。在这样的一个店里,呼吸着弥满了自由而怀旧的空气,不用理会窗外纷纷扬扬的雪片和屋顶高架桥上呼啸而过的火车,在这一刻,没有什么事情是刻不容缓的。
走近一具顶棚的货架,凌阳从搁板上抽出一张枪花的CD,国外的原装碟片有着厚厚的精致华丽的包装盒,上面印满了英文和机车图案,于是货架上出现了一条窄窄的缝隙,可以朝对面看过去。
凌阳不知道的是,就在两年前的第一场落雪,同样在这具货架前,一个穿着油污工装的男孩也和他一样抽出了这张CD,透过缝隙见到了货架另一端的一个清丽的女孩,女孩有着明媚的笑脸和清澈的目光,刚刚从县城师范中专毕业后居无定所,应聘到这家店里暂住,虽然只有微薄的薪水和免费的热咖啡,只是对于孤身在外的女孩来说已经是非常难得的落脚地,因为工作十分轻松,只要定期分门别类地整理好碟片就行,慵懒的店主人为女孩提供了干净的床铺和食物,还有温暖的安全感。
那一年,名叫冬日娜的女孩刚刚二十岁,正是对爱情满怀憧憬的年纪,很快就对挚爱德国战车的男孩产生了情愫,那种纯真的爱情无关乎金钱、名誉和地位,只要彼此心心相通,就好。
孑然一身在县城里生活的冬日娜很快将男孩当做了亲人,当做了自己身在异地的唯一精神倚靠,直到一场可怕的白灾将冬日娜远在内蒙的父亲放牧的牛羊全都冻死。当时男孩拿出自己辛苦积攒的所有积蓄帮助冬日娜的父亲,只是那点可怜的钱还不够那个粗豪的蒙古汉子喝上半个月的烈酒,于是冬日娜暗下决心一定要努力赚钱,摆脱贫贱无奈的生活,最终在店主人的介绍下应聘到可欣幼儿园,,牺牲了一些宝贵的东西后,才成为这所贵族托儿所的骨干教师,赚取丰厚的年薪,过上了富足的小资生活。
从那个时候起,爱情这个词汇最终成为了冬日娜可望而不可即的奢侈品。
给读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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