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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树儿说完，喘了一口气，磨着牙道：“我们这一院子的孩子确实都是穷苦人家出身，按理说咱们家以前的日子也算是苦了吧，整天的吃野菜、糙米也都不会挑剔。可是谁知道，这学堂里的伙食还要更差呢，连米汤都不能吃饱。这十天来，别说肉了，连白菜都不是炒着吃而是熬汤吃的，根本只有盐巴和水煮几片白菜叶，其他的什么都没有了。我看，算是后院那些学生的刷锅水都这个菜汤油水大。”柳雅听了再次皱眉。她可是记得很清楚，这些孩子来学堂学习，都是要交付学堂伙食费的。柳雅当时还算过，如果是按照这个标准，那这些孩子的伙食肯定不会差。稍微苛刻一点，学堂里想要赚些油水的，可能不会顿顿有肉吃了，但是说每顿只能吃菜汤的，还没有半点的油星，有点实在说不过去了。而且，学堂让孩子们抄书也能卖不少的书费吧。这些钱不用在孩子们的伙食，都用到哪里去了？说完这些，小树儿叹了口气道：“最可气的是那个董先生，明明是他出的这些个坏主意，偏偏还说什么官府给的银子不够，说我们这些孩子能来读书已经是官家天大的恩赐了，做这些个活，抄点书又算什么。”柳雅之前也听孙师兄说，这些孩子们是由新来的董先生教习的。那这个董先生做出来的这些事，学堂里的校长不管吗？镇长大人知道吗？“二姐，你说我们来读书，难道是给学堂赚钱的？要是这样的话，我还不不如在家跟你学呢。那个董先生，狗屁都不是，写的诗能笑死人了。”小树儿说完，随口念了一首打油诗，然后告诉柳雅说这是董先生作的。柳雅听了也是吞了下口水，这诗也太直白了吧。连骆宾王七岁时候写的“鹅鹅鹅”都他这个好多了。柳雅摸了摸小树儿的头，道：“二姐告诉你，这诗确实不怎么样，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个董先生能够当你们的先生，而你可能他作的诗好，为什么你却不能当先生？”柳雅这么一问，小树儿挠着头想了想，道：“是不是因为我年纪小？那如果我长大了，我也做先生，一定能把这个董先生给下去了。”柳雅听了一笑，道：“那你再想想，严阅师兄的叔叔也算是谦逊有礼，他把严阅也教导的很好，应该也能做个先生的，可是他为什么要窝在村里了？”小树儿这回算是被柳雅给问住了，再次挠了挠头，道：“二姐，那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吧。”柳雅道：“是因为人脉。如你认识严阅，叫他严大哥。若是今后严阅有了出息，做了官呢？你是不是他最好的朋友和兄弟？”“当然是。”小树儿点点头，很骄傲的大声说道。柳雅继续道：“那如果你想要在严阅管辖的地方找点事做，他会不会同意，然后给你安排一个很好的差事？”柳雅说完，小树儿低下头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抬起头对柳雅道：“二姐，我懂了，你说的人脉是关系。可能我们这个先生和镇长大人有些扯不清的关系，镇长大人将他安排在学堂里，所以对他做的事情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对吗？”柳雅点点头，却又补充道：“也不一定是和镇长大人有关系，算是和某个师爷走得近，或是和学堂里的校长是亲戚，可能也会有这么一份教书的活来做吧。但是他水平根本不够，又有了贪念，自然只想着克扣你们学生的口粮，又榨取你们的劳动剩余了。”小树儿并没有完全听懂，但是想了一会儿道：“二姐，的意思是不是说，我现在在学堂里不一定能够学到什么知识，但可能会认识很多的同学，将来他们有了出息，也能提携我，这是人脉的作用。”见到爹哭了柳雅知道，小树儿终于弄懂了“人脉”的意义，也知道自己送他来学堂的目的了。可是柳雅却又觉得心里有些酸楚，明明是一个心思单纯又聪敏的孩子，偏偏要被世俗所沾染了纯净的心灵，这学堂里的董先生还真是可恶。如果可以的话，柳雅真想要把那个董先生给揪出来，狠狠的教训一顿，也算是给这些个孩子出出气了。不过，克扣孩子们伙食费的事，真是应该管管了。尤其是这些孩子都还在长身体，吃的太差了还要干活孩子们根本吃不消啊。“二姐，咱们走吧。我都想家了。”小树儿说完，先了马，柳雅也马坐到他背后，一抖缰绳，姐弟二人骑着马出了古榆树镇。小树儿还不忘叮嘱柳雅道：“二姐，我跟你说的这些个事，你都不要跟爹和大姐说，他们一定会难受的。你说我在学堂里很好，让他们放心。”柳雅知道小树儿懂事，伸手摸摸他的头道：“二姐知道你是受了委屈，但是这也是你必须要走的一条路。除非你不想再踏仕途，那么你可以放弃这一切了。不必虚与委蛇，也不用假意逢迎，更不用去看任何人的脸色。二姐能养的起你。”小树儿裂开嘴笑了，然后道：“二姐，你说错了，是我长大了，要养活你和爹，还有大姐的。我才是家里的男子汉啊。而且我想过了，算是吃苦，也要好好的把学好，把书读完。只要我能有出息，哪怕是考个举人，将来做官了，我再开办好多官办的学堂，让穷人的孩子都能来学，也让这些孩子们都能吃的好、穿的好。”柳雅又问小树儿道：“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不做官，经商也可以开办学堂啊。你开几所民办的学堂，也一样能够帮助穷人家的孩子。”小树儿想了想，又道：“那不一样啊。官办学堂，教育出来的孩子也是国家的栋梁，将来会有更多的孩子像我一样，做了官再去开学堂。可是如果我经商的话，要分散精力赚钱，还要分心去迎合那些贪官污吏，我办学堂又可能会受到阻碍，当然还是不如官办学堂来的顺畅啊。”柳雅一拍小树儿的肩膀，道：“这话说的对，商总在学之下，而学又是为了一个官，二姐不是要让你蒙蔽心灵，而是告诉你，先要有路子、有人脉，才能走出一条你想要的路来。如果小树儿以后做官了，二姐愿意资助你所在的地方办学。钱我出，你只要把那些阻碍咱们的人肃清足够了。”“好，二姐，咱们一言为定。”小树儿听了是一笑，心里更加坚定了目标。这样一来，小树儿的笑容总算是又回来了，姐弟两个骑着马飞快的往家走，真叫一个归心似箭啊。只是路，柳雅又遇到了来时那辆问路的马车，那几个官差已经将吴家二嫂带出来了。吴家二嫂低着头坐在车斗里，两边都是官差看着，显得有些颓然。不过，她身、手都没有绑绳，应该只是带了人走，又不是罪犯不用捆绑了。柳雅和小树儿从这辆马车旁边经过的时候，吴家二嫂抬起头来看到是柳雅，眼睛“突地”一下亮了。柳雅也看到了她，但是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千万不要打招呼。然后连停都没有停下，骑着马走开了。吴家二嫂的眼神随着柳雅远去的方向看了好久，便又低下头来，安静的坐在车斗里。她现在全部的希望都放在了这个小姑娘的身，却也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宝押对了没有。可她又觉得，自己也只能指望这个小姑娘了，因为她从一开始看到不再傻了的柳雅之后，心里有一种希望，是因她而产生的希望。小树儿也看到了那辆马车的人是吴家二嫂，回头看了看，问柳雅道：“怎么好像是吴家二婶子？她做了什么坏事吗？”柳雅摇摇头道：“不知道。不过总觉得吴家二婶很可怜，应该不是会做坏事的人吧。”“嗯”小树儿随口答应着，小孩子也没有什么深究的心思，何况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人物，也不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