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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建文没接过来,而是继续目光呆滞:“办案的去了,从她的身上只提采到这个男的dna,因为案发之后有人过去,谢彩萍的精神已经崩溃,她所有的陈述不被采用,加上嫌疑犯和目击者的口供,把这个断定为自主行为的自我伤害。”
他的话刚刚落下,我忽然暴怒了一样松开张明朗的手,抓起病床旁边那个桌子上的一个小盒子就往地上砸,一边砸一边骂:“狗屁的自杀!狗屁的自愿!谢彩萍什么人品我清清楚楚,这事不能这样算了!我要把这班人渣全部揭发,让他们去把牢底坐穿,让法律制裁他们!”
越说越激动,我压根控制不住自己的大嗓门,这时有护工过来敲开门,冷着脸走进来说:“好了没?节哀顺变,告别完了就好了,我把这个拉走了。”
她大概是见太多了这样的生离死别,她大概是见太多原本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消隐,以致显得麻木,以致显得冷漠,麻木冷漠得让我心酸。
在死亡面前,我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无力。
出医院里面出来,罗建文的情绪依然不好,一直低着头,有谁喊他都很惘然地看一眼,然后又把脸转过去,走到车门旁边开了车,忽然恶狠狠地说:“不行,我要去找那些狗日的干一架!“
我示意张明朗抓住罗建文,张明朗赶紧的过去,一把拽住他的手腕说:“不能冲动。“
罗建文拼命挣扎甩开张明朗的手,提高声音就说:“卧槽!我根本不能忍了!如果我跟谢彩萍是个陌生人就算了!问题是这个姑娘前段时间因为一起出来吃饭我顺道送她回去,她左感激右感激,还说第一次坐那么贵的车,还说她努力挣点钱给她爸,等再老两岁就不卖酒了,回老家找男人结婚!为什么这些人渣要朝她下手!她的好生活还没开始过啊!“
然后,我看到罗建文突兀汹涌而下的眼泪。
这时,黄思敏忽然走上前去,一个扑上去抱住罗建文的脖子,放轻声音说:“别激动行吗?如果出了事非要以暴制暴,那么我们跟那些人渣有什么区别!人死不能复生,现在都需要冷静,还要通知她家里,还要帮着处理后事。冷静一下,别激动。”
而谢彩萍的丧礼,是三天后,在深惠路那边那个殡仪馆举行的。
可能是罗建文因着谢彩萍的悲剧,把那个场子结业了引起了那些同事的怨气,也可能是他们觉得来这样的地方晦气索性不来,那些以前跟谢彩萍相处不错的同事,愣是没有一个人能来送一下这个孤单单的姑娘。
她那个亲爸,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全身晒得黝黑黝黑,头发白了一半,在他来到深圳那一天我就把谢彩萍因为熬不住了,交到罗建文手上的银行卡与写着歪歪斜斜的密码的小纸条,完完整整地交给他了,他曾经一度哭得晕过去。
而现在,白头人送黑发人,他依然全程老泪纵横语无伦次,一直一直用着我听得模糊的方言说对不住娃,一直没让娃过过好日子等等,我看得揪心,听得心酸。
一直到遗体告别,我都还有些恍惚,觉得这是一场噩梦,说不定梦醒来了谢彩萍就起来了。
然而一直到最后,她终究没睁开她美丽的大眼睛再看看这个美丽的世界。
对周正明的恨意,就在这么一刻变得更是浓厚。
所有的新仇旧恨全部挤压在心口,却无法一下子找到喷发的突破口,我觉得我如果不加快脚步让周正明这个人渣受到应有的报应,简直对不起安安静静躺在我面前的谢彩萍,也对不起自己那些年在他的指示下,所有受过的屈辱和疼痛。
从殡仪馆里面回去没两天,我发起了高烧,根本一点胃口都没有,张明朗把上海的客户丢给林启程去跟了,他带我看了医生,医生在问了情况之后责骂张明朗不该让我一个孕妇去那些地方,张明朗其实挺无辜的,被骂成狗了愣是不敢吭声说我自己偏要去的,就一直被骂一直被骂,骂完了还得去赔笑脸,让那个医生对我上点心。
折腾得有点累了,我的眼前依然不断浮现谢彩萍的模样,越想越难受。
张明朗开着车,估计也不知道怎么样安慰我,只得沉默着,任由着我坐在那里发呆。
快到横岗的时候,他这才冷不丁地打破这份沉寂说:“陈三三,你肚子里面怀着娃呢,不能情绪波动太大了。这事我知道你不好受,但是你不能插手了,那些人根本就是禽兽,根本视人命就跟路边的流浪猫狗一样,你一点对付他们的心思都不能有,知道了没有!”
最后一句话,张明朗的声音徒然升高,我正在神游被狠狠拉回来,又是吓了一跳,只得硬着头皮说:“我知道了,别担心。”
是的,我是真的知道了,知道我之前有多天真。
我以为周正明再人渣也不过是盛德一个人资总监而已,他再牛掰也牛掰不到哪里去。可是我现在发现,他就是一个禽兽,还是一个手段狠毒的禽兽,我必须更小心翼翼一些,揪准了能把他一锅端的机会再下手,才不至于分了张明朗的心。
也怕张明朗因为我影响思考力,这段时间以来,我第一次那么温柔,扭过脸去冲他说:“我不会的,我会看在娃娃的份上安分一些,你别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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