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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月教她:“这样罢!你当你有喜事,天大的喜事,板着脸都要笑出来。这时候见着一个愁惨的妇人,你要逗她笑。你就拿这精神劲儿来逗自己罢!”
英英道:“我哪有这样天大的喜事。”
“咦!死里逃生不该笑吗?”
“我……”
“你来寻月姑设法时,自己说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那时候是只有死路一条了。如今死路转活,怎的不笑?”
英英诉说苦处:“还不知日后怎么样呢。”
“开玩笑!你有手,你有脚。你是人,你会思考、会学习、会改正。我看归先生是有责任的,虽然现在离开,总给你留下了足够的生活费了是不是?”
英英惭愧的承认:“这倒是的。”唇角已经忍不住滑出个笑来。
洛月批评道:“为了男人留的这点钱就笑,真不争气!”而后转过口气,“不过笑总比哭好。”
“月姑……”
“我说真的。笑是往上的,哭是往下的。有时候笑比哭还花力气,可是一个人生了力气是干嘛的呢?当然是要用的!这么年轻,力气是越用越多的呀!你生孩子时就知道了。那时候还要耗你力气呢!”
英英听得噗哧一笑:“说得像月姑你生过孩子似的。”
洛月只是微笑,拍了拍她的手背,替她检查了身体:“挺好!这几个月过去,你胎算是坐稳了。年底好生了。你是担心这个么?孩子出来日子,比照你们结婚时,当然时间太短些。反正到时候你装滑跌,小产,把孩子生出来。我帮你接生。包管没个破绽。”
英英苦涩道:“人家难道会信?”
“你理人家信不信?总之给个幌子就好!这世道,谁不是撑幌子做人?撑得起幌子才好做人呢!你以为反正人人心里都说你是婚前得孕了,你就索性承认,他们就算了?开玩笑!他们才会笑话你厉害呢!别管什么,你就绷起脸来不认。官衙里,当初就说好了,如果他们敢说你肚里有小孩,归先生有权退了不要。这一来,官衙也要帮你遮掩。谁要再敢讲你,你只管斥胡说,日子久了,门面上的幌子,就成真了。你别自己把它砍下来就是。”
洛月苦口婆心,英英也没有完全听进去,心里只惦着:西边那冤家,福星高照宝姑娘,能找回来不能呢?
洛月微怅,也罢了。
世上的女人,本来就不是个个都聪明。正因有这许多蠢女人。整个女人的群体,才被男人搁在脚下踩哪!若论男人个体,洛月实在不觉得这个那个有多聪明,然而男人该狠时能狠,出那么些个优秀的,也确实能做成大事。代代下来,怨不得他们能压女人一头。
洛月何德何能?也不指望靠自己两张嘴皮子,能教会一个又一个女子自强自立。只不过,母体不争气,要连累孩子。她才破例多劝两句好的。英英不听,也只索罢了。这才叫烂泥扶不上墙!
反正以归明远人品,至少能养英英到她产子。洛月这份功德,也就算做到了。
归明远在马车里一路颠簸,半路遇到了慕飞。
慕飞原是看完了热闹,无事可做,新裤子也买了,便要回去了,见着归明远,热闹心又起来,伴着归明远回小黑旅馆。
归明远问明首尾,竟起了个心思:万一英英的男人也死在这旅馆里……
就算死了,他又怎样?归明远也说不清楚。但这想法总像小虫子似的咬他的心。
他埋头查下去,连嗳嗳母女所在的黑牢房都探访过。回房,奋笔疾书。
慕飞有幸作了第一个读者。这故事,叫《式微》:
(黄土的平原上有一座黄土的小丘,突兀得一似人皮肤上烫出的水泡。
要很灼人的痛楚,才烫得出这样的伤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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